【成都兵变】
唐僖宗初到成都时,拿出了贵客风范,赏赐西川官兵每人三贯钱,作为客人给主人的见面礼。西川军士无不欢欣鼓舞,沐浴到了浩荡皇恩。
然而四面八方的贡赋不断送抵成都,西川官兵却再也没有得到过赏赐。
时局艰难,情况特殊,吝惜赏赐也是情有可原的。
有道是民不患寡患不均。在田令孜的分配方案中,“长安帮”官兵,依然可以享受大量的犒赏,而“土著帮”的西川官兵却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西川官兵本来就对“长安帮”官兵有着很大的意见,其实全天下都对他们有很大意见,只因禁军俸禄是地方军队俸禄的三倍,且日常赏赐更加优厚,和平时期养尊处优,而一旦贼寇犯京师,他们竟然不战而退,把长安拱手相送。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他们何用?
既然逃到西川,好歹也该一视同仁吧,好歹跟这帮废物平起平坐。可朝廷仍然对他们厚爱有加,直接无视西川官兵的存在。
巨大的反差让西川官兵心理极其不平衡,产生了很大的怨气。
在唐流亡政府入驻成都半年之后,田令孜的某个宴会中,这股怨气终于要爆发了。
宴会上所使用的酒杯,全是黄金铸成,价值不菲。田令孜喝得正高兴,随口下令,把这些黄金酒杯赏赐给在座的各位将领。将领们纷纷下跪叩头,表达感谢。唯独黄头军的一个将领拒绝接受,更不下跪磕头。
田令孜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怎么,嫌少啊?”
众人屏气凝神,几乎不敢呼吸,纷纷扭头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将领。
这位将领站了起来,拱手道:“卑职不敢。各位将领每月的薪俸和实物供应,已经足够我们养家糊口,对此,我们时常心怀感激,唯恐不能报答皇恩,怎还敢贪得无厌,无故索要厚赏呢?只不过……”
“接着说。”田令孜面色铁青,口气严厉。
“西川将士跟禁军将士一样,同样担负着皇家警卫工作,然而同工不同酬,待遇有云壤之别,这就让我们相当寒心了,我只怕如果怨恨得不到缓解,万一哪一天发生了兵变……”
一句话惊呆了所有人,同僚们也为他捏一把汗。哥们儿,您这叫威胁中央啊!单凭这句话,把你革职查办都是轻的,搞不好能要了你的命!何况对面是权阉田令孜。
这位仁兄也是心直口快,估计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后悔,于是换了个恳切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盼望总指挥官田大人,能够减少对禁军将士的赏赐,而平均发给我们西川将士,使我们感觉到中央与地方亲如一家,这样于军、于国都有利。”
田令孜上下打量着他,冷冷问道:“你是哪个部队的?”
“黄头军。”
田令孜更加不悦。黄头军是崔安潜一手创办,而崔安潜是田令孜的眼中钉,非常不给自己面子,所以才被排挤出朝廷。有给脸不要的主子,就有不知好歹的奴才。
“你是谁?”
“郭琪。”
“你有什么功劳?”田令孜的灵魂三连问。
事已至此,郭琪豁出去了,从容答道:“我生长在山东(崤山以东),长期驻扎帝国边疆,跟党项人作战十七次,跟契丹人作战十余次,身上披满伤疤。在征剿吐谷浑时,肋骨受伤,肚破肠出,我把肠子塞回去,用线缝合了伤口,仍继续作战!”
一句话,我为帝国负过伤。战斗英雄。
田令孜无话可说,于是换用另外的酒壶亲自给郭琪斟了一杯酒,“辛苦啦,给,喝吧。”
这是一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