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逸瞥了穆严一眼,忍笑咳了一声。穆严早已拉长了脸,重重地放下茶盏默不作声。
李章摇头,认真地向司马隽解释道:&ldo;在下当年意气用事险醸大错,才令师傅失望弃逐。穆将军并非不讲道理情面之人,此事原是在下之错。&rdo;
司马隽更好奇了:&ldo;什么大错?竟让穆将军耿耿至今?&rdo;
&ldo;在下……&rdo;
&ldo;好了!过去之事都不要再提了!你只要知道你师傅乃是天底下最有风骨之人便是!&rdo;
司马隽有些失望,却不反感父皇对李章的评价,当下依言不再多问。李章则颇为意外地看了司马逸一眼,垂下眼帘没有做声。惟有穆严很不自在,坐在那里如被针扎。
不久吉时已到,司马逸有心为李章挣面子,虽是简行,仍带了一队缩微的礼官,此时次第入内,将一应器具准备妥当,最后小心展开了一幅画像。
李章甫见画像已起身近观,待人面初现已猜到端倪,一时间激动莫名。
展开的画像被礼官仔细悬于墙面,画中之人高冠素袍风姿飘逸,负手侧面望向画外,眉宇间英姿飒然,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凛然傲气。
穆严也站了起来,李章更是满脸仰慕,久久凝视着画像不肯离去。
&ldo;这便是魏国公……&rdo;
司马逸起身走到李章身边,同望着画像感慨道:&ldo;当年刘公退隐,皇祖爷爷伤心不已,遍寻不着之下令画师摹了这幅像。据说连砍了六位画师的头才得了这幅传神的,悬于宫中朝夕相对。皇祖爷爷原有旨意百年之后以画像陪葬,熟料大殡当日独少了画像,为此又有许多人被砍了头。这段公案时日已久本已湮泯,谁知去岁重修朝阳殿时竟在夹墙里找到了它!真是天意啊!&rdo;
李章静静地听着,面色渐渐晦暗难明,好一会才对司马逸说:&ldo;李章倾慕魏国公已久,能一睹公之真颜实乃幸事!然而李章见弃于师门,又岂敢以刘公之名开门收徒?&rdo;
司马逸顿时不耐烦了起来:&ldo;你这人!平日里对着孤干脆狠绝得厉害,怎的一碰到这事就像个女人般暧昧畏缩起来?!穆严不要你了,靳白那个师傅不是很中意你么?你心里敬着师傅师祖便是,又管那些虚名作甚?!&rdo;
李章与穆严同时震动,齐齐看着司马逸没了言语。
司马逸看着他们的反应,继续摇头嗤道:&ldo;你们哪!都是一般的死心眼!那么点小事都能绕成乱麻!……当日之事孤亦有错,孤没想到你……已是无路可退……&rdo;
李章心中顿时大恸!
司马逸的话像把尖刀,挑开了他心底层层包裹的脓疮,露出血肉淋漓的伤口,带着腐烂与新生的气息,让他在疼痛中体味到解脱的轻松。
他忽然明白了心结所在,对自己沉于自伤无比惭愧,对司马逸不由得刮目相看了起来。
司马逸陡见李章面色大变已然心惊,翻想说过的话又自觉并无错失,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李章肃容走到穆严面前,跪下认错道:&ldo;李章不知自控险醸大错,更不知自省修正心态,以致耽于自伤无法自拔,愧对师傅的教诲!让师傅伤心失望是徒儿的错,请师傅教训责罚!&rdo;
穆严惊诧之下,看着诚恳认错的李章蓦然红了眼眶。他掩饰地低头摆手,心头一直梗着的刺蒺消失无踪。
李章见穆严伤感,跟着也红了眼睛:&ldo;李章性子孤犟,娘亲去后更无生志,才会一再激怒师傅。李章事后已然知错,行事从不敢背离师训,却因心结难解而与师傅再生嫌隙。皇上今日一语中的,李章方知过去狭隘褊小,以致徒然沉溺难以自拔……&rdo;他一时哽住,难言的酸楚在胸口慢慢地洇开,衬着灰暗压抑的过去,让他突然间无法呼吸。
穆严感受到他的挣扎,想起被自己抱出地牢的那个孩子,心里有根弦啪地断了!
&ldo;是为师从未好好去了解你!为师还不如靳师弟……&rdo;
穆严俯身拉住李章,话说半句同样无法继续说完。
司马隽早已看得呆住,这时悄悄地走近司马逸,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司马逸低头看了他一眼,握紧掌中的小手对那相对无语的师徒叹道:&ldo;罢了!罢了!你们都没错,错皆在孤!好好的一对师徒,这便和解了罢!&rdo;
李章期待地看着穆严,穆严无奈地看了司马逸一眼,长叹一声道:&ldo;你们之间的事确非属下所能明了,既是皇上有旨,属下遵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