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乾隆让吴书来拿出了当初云梧送给皇贵太妃、皇贵太妃转送太后、太后又在乾隆面前显摆的画,似笑非笑道:“这可是爱妃所作?倒是不知道,爱妃还是书画双绝的人物呢。”
云梧一惊,皇贵太妃什么时候把她卖了!?
如今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云梧看了乾隆一眼,眼神无辜,“主子爷抬爱了,不过是乱涂几笔,哪里算是什么双绝。”
乾隆板着脸冷哼一声,“行了,还在朕面前装,你就没想让朕知道。”
云梧一噎,不由讪笑,承认当然是不能承认的,又不敢继续死鸭子嘴硬,只好不说话了。
乾隆瞧她一副谄媚样,笑得露出了右边脸上的小梨涡,不由唇角一勾。他喜欢柔顺有才气的女子,却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娴妃犯了他的忌讳,但她会藏拙,不自作聪明,再加上弘皙的事的确有功,也算功过相抵。再说,
后宫的确没有她这般的有趣人物了。
乾隆让人收起诗和画,“今儿留下侍寝吧。”
云梧闻言心头一跳,来了!
“能有机会伺候主子爷,是奴才上辈子的福分,”云梧下地跪在乾隆身前,“然而奴才有一言,还请主子爷三思。”
乾隆脸上没了笑意,眯起眼睛,“哦?”
云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字一句道:“端慧皇太子早逝,主子娘娘悲痛不已,还请主子爷顾念娘娘。娘娘年纪还轻,定能再给主子爷诞下嫡子。”
乾隆不说话了,仔仔细细打量着跪在身前的女人。这时候跟他说起皇后,自然不是什么吉祥话,而是另有深意——皇后再次生出嫡子之前,娴妃不想诞下龙子!
她是真的顾念皇后,向皇后表忠心,还是顾忌储位之争,不愿惹麻烦上身,亦或是单纯的不想给朕生孩子?
屋子里针落可闻,云梧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扪心自问,的确不想把后位让给别人,侍寝是躲不过去的,但她绝对不想生下子嗣。医疗条件的顾虑就不说了,如今才是乾隆四年,孝贤皇后九年后才会仙逝,期间还有嫡子永琮诞生又早夭这种大事——永琏的打击已经让皇后变了不少,若云梧有了儿子,皇后不说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绝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她掏心掏肺。
可避孕这事儿绕不过乾隆。宫规森严,云梧自己根本搞不到避孕的药,哪怕真的弄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发现,不说后位,能不能保住小命都不好说。
怎么跟乾隆提起让他同意,云梧想了很久,只能用皇后作挡箭牌。乾隆是有嫡子情结的,一直想让嫡子继承大统,这话绝对会瘙到乾隆的痒处,但云梧也不敢确定,乾隆会不会允许一个小小的妃子挑战他的权威。云梧在赌,赌乾隆对皇后的感情,对嫡子的渴望。至于孝贤生了永琮之后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
很久之后,才听乾隆沉声道:“你想好了?”
云梧头更低,声音却是斩钉截铁,“是。”
“朕知道了,”乾隆表情淡淡,让人琢磨不透,“好,朕应你。”
不管娴妃究竟是什么想法,她有一句话是对的——皇后得再有一个儿子。
第28章
北京城从昨儿夜里开始便悄悄下起了细雨,直到早上才停,院里半开的桃花盛着露水,愈发娇艳欲滴。
云梧推开窗,吸了一口外头带着微微凉意的湿润空气,头脑为之一清。
春雨贵如油,这场雨是个好兆头,靠天吃饭的老百姓们应该为此欢欣鼓舞了吧。
阿杏拿来一件竹青色的刻丝银鼠披风,走到云梧身后轻轻披上,“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主子小心着凉。”
云梧冲她一笑,抬手紧了紧衣裳,“今儿是二月二,《宫训图》收了没有?”
阿杏点头应道:“已经让锦绣送到景阳宫了。”
如今已经是乾隆八年的春天,两年前,乾隆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主意,以古代后宫美德为范本,绘制了十二份《宫训图》,还各配了一首《宫训诗》,东西六宫都有份,每年腊月二十六开始挂到正殿,东墙挂诗,西墙挂图,直到第二年二月二龙抬头,再收起来一起放到景阳宫的学诗堂。
云梧点点头,侧头看了看西洋钟的时辰,“走罢,该去给皇后请安了。”
云梧到得不算早,在门口刚好遇见了贵妃,两个人见过礼,一同进了西暖殿,屋里已经到了不少嫔妃,又是一番见礼,才各自落了座。
刚坐下便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旗装女子被众多宫人簇拥着进了屋里,明眸皓齿,杏眼含情,妆容精致,个子娇小玲珑,未语人先笑,“哎呀,各位姐姐见谅,我来迟了。”
几年过去,乾隆的后宫自然又添了新人。来人姓柏,是乾隆五年的时候江南的官员送进宫的汉女,进献的官员显然摸清了乾隆的喜好,柏氏刚入宫便被封为贵人,第二年二月便晋了怡嫔,成了主位娘娘,又一年后全家得了恩典,入了正黄旗包衣,家人被送至北京,不仅得到了披甲钱粮、土地房屋等种种赏赐,还进了内务府当差,一时之间可谓风头无量——同样是汉女的纯妃,可是有了三阿哥永璋、身在妃位许久,直到乾隆四年的时候娘家才被抬了正白旗包衣,怡嫔入宫两年多便有了这个待遇,怎么不叫纯妃眼红?故而纯妃看她极不顺眼,总要时时找她的毛病,此时便开口挑刺,“怡嫔妹妹真是好大的脸面,竟是比贵妃娘娘到的还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