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孩子们念着歌谣从村委会门口跑过,三美打趣地对日娃说:“你望望,小娃娃都认得了,这回怕是吃菌闹着中毒的不会有那个那么多了吧?下个月我打算在村里整个认毒菌比赛”日娃抬起手打断她的计划:“你样样都想整,给怕怕不怕新来的村支书说你越俎代庖?我看你是见过几回官咬官,把本事练大了,现在都直接管起村官该管的事来了。”三美瞪他一眼:“我干这些工作又不为了当村官,村官有哪样好的,出力不讨好,活受罪,给我当我都不耐烦当。你说这些人也是怪了,咋个是个个都这么喜欢当官?我们这种山旮旯的官有哪样当偿有什么好当的?要我说,还是我这种,在山上淘那点菌子好玩”“刘三美,背后不说人你给认得?我急杵捣心(下)村委会里等着的几人循声看向门口,新来的第一书记利落地跳下车,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朝屋里大步走来。她身穿一件浅蓝色的圆领半袖衫,一条棉麻的裤子,一双浅色凉鞋,看起来十分凉快。三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拉住她的手:“哎呀!怎么是你啊!”“咋个?你觉得我考个村官都考不上?”三美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带进屋里:“大家都认识的吧,这是陈欣啊!”陈欣考回来当第一书记,这事放在村里可是个爆炸新闻,她到村委会没出半小时,消息就传开了,大人小孩挤在村委会门口,等着看陈欣出来,场面不亚于明星见面会。这也不出奇,陈欣是村里第一个研究生,又是老支书陈开富的女儿,在村民的认知里,这样的人是要去北京当大官的,如今竟然回来村里当个村官,可不是骆驼下骡子——怪事嘛!陈欣在村委会和三美等几个驻村的商户开完会,送他们出门时,才发现外面围满了群众,听不出来是谁喊了一句:“陈欣,你来捡你爹的事做嘎?”这话听得三美来气,陈欣倒是没被激怒,冲着声音来的方向回过去:“你捡你爹的地种,我就捡我爹的事做撒!”对方没落到口头上的好处,倒是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起来,陈欣趁机说:“各位叔叔娘娘,表姐表妹,今天开始我就是向阳新村的支书了,你们以后有问题直接找我反映,想说哪样就说哪样,欢迎你们随时来村委会喝茶。”日娃嘟哝:“那刚才开会的时候,我说想把兰花棚扩一点你都没同意。”陈欣低声回道:“我只说欢迎反映,又没说一反映就批。”三美看得直乐,总感觉陈欣像是一下子成熟了十来岁,当年急得在路灯下哭的那个文弱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亏得前有三美开天辟地第一遭,女人承包林地;后有女县长罗丽横空出世,把世平这摊烂摊子收拾出来一个条理;如今陈欣来做村里第一个女支书,倒是没有那么稀奇了。为难的是事儿,新官上任,第一步就要解决上一任留下的种种问题,傅国平在任那会儿还好,没什么大差错,就是外出务工的现象比较突出,这几年随着村里的菌子产业被三美她们带起来,渐渐就有人回乡了,所以这个问题虽然棘手,总算有解决的办法。王吉可就难搞了,这个老头,主任嘛没当几天,烂账倒是多得不得了,光村里的土地就是一笔糊涂账,向阳新村也就傅国平刚来那一年做过一次土地调查,后来两村合并,土地的事还没整理清楚,他的任期就到了。这王吉,也不说实际测量一下,直接在原有的数字上改动改动,就放进档案里了。这掩耳盗铃的数目看得陈欣头直疼,把文件一甩,躺在摇椅上晃起来。“你说你非要回来干什么?唉”陈开富又开始了,自打陈欣回来,这句话他恐怕说了上百遍,听得家里人耳朵都麻了。“之前是谁一直叫我‘要考公要考公不要进企业’,好,如今我真考回来了,你又不满意了。”“叫你考公,不是叫你回村子里来!”“有什么不一样?我在村里干得好,不照样能升到镇上、调去县里?爸,我这是上级让我来历练,知道不?”“哎呀,天真,天真!”陈开富越听越急,把水杯拍得砰砰作响,“你一个研究生,去县里也是杀鸡用牛刀!”陈欣本来肚子里都开始憋火了,听到这句话,没忍住噗地笑出来,一肚子气消散得无影无踪:“爸,研究生遍地都是,你当我这研究生有多稀奇呢?再说了,你看看人家刘三美,前几年穷得抓虼蚤下酒,现在不也过得蛮好?农村怎么了,农村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