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悠闲道:“她们从前也曾服侍过沁娘,虽说愚笨庸俗,不过孤也听闻了不少沁娘当年的趣事,聊慰相思之苦。”
他试探着牵住了永宁县主的手,那女郎的指尖微凉,被他握住的时候僵硬片刻,但最终也没有反抗,“我早就同姑母说过,愿得沁娘,以金屋贮之。怎么会瞧得上她们?”
永宁县主的脸上微微一红,心下还是有些许的酸意,“三哥是拿我当孩子么?您宫中姹紫嫣红,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两位孺人不足,还有宫中那位千娇百媚的长乐郡主要许给您做正妻,偏来拿我取乐。”
在这个世道上,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苏月莹从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苏笙偶尔呷醋,但也极有分寸,哄一哄就丢开手了,哪里像她这样没完没了。
若按照太子原本的性子,或许要说一句“既然知道长乐郡主才是孤的正妻,你又哪里来的资格同她争风吃醋?”,但想一想她身后的长公主府与樊氏,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那时节孤又不曾遇上你,这些孺人不过是妾室,你何必同她们计较,至于长乐郡主,阿耶也觉得她做太子妃不甚妥当,想着将她另许人家。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沁娘就饶了我这一遭罢。”
圣上要册封阿笙为长乐郡主,在太子看来,或许更多是一种补偿,她既然做不得太子正室,不是要另许人家就是要降格为东宫孺人,天子仁慈,这样一来,势必要补偿些什么给她才好。
起初陵阳长公主试探她心意的时候,永宁县主也曾顾虑宫中那位由圣上亲口指婚的娘子,但太子都这样低声下气地同她赔罪了,想来也是笃定苏氏不能入主东宫,圣上待太子如亲出,就算是当时昏了头脑指了一位低门小户出身的娘子,可等真到了太子适婚之龄,太子的正妃一定会从高门之中择选。
“那殿下觉得,我同这位长乐郡主谁更美些?”永宁县主虽然体弱,但也自负美貌,樊氏的高贵天生赋予了她傲慢的底气,长乐郡主一直被养在宫里,她还没有见过,但若真的是像英宗贵妃那样的妖媚美人,又怎么可能一直籍籍无名。
太子审视了一下永宁县主娇美秀丽的面庞,叹了一口气,“自然是你,沁娘,这你有什么好怀疑的?”
永宁县主这才心满意足,她也没有抽回被太子牵住的手,施施然迈入鸣玉楼的门槛。东宫知道这一桩事就算是过去了,他着内侍唤来了掌柜,“收拾一处包间出来,将你们这里最精贵的首饰珍玩拿给这位娘子,若是能讨得她高兴,我重重有赏。”
掌柜刚从楼上的雅间下来,面露难色,“这可真是不巧了,今天已经有贵人定下了二楼的雅间,吩咐将所有的首饰拿去供他夫人择选,您要是今日有闲,不妨在下面先坐着,小人让伙计把好首饰都端下来奉与娘子细看,等那位贵官和夫人走了,小人亲自收拾了上面,请您二位上座。”
太子本就是微服出游,能包了鸣玉楼的贵人想必也是朝中高官,君臣在此相见多少尴尬,将头侧过去问身旁的美人,“沁娘以为如何?”
东宫倒不是心疼花在首饰上的银钱,这种陪女人逛衣裳首饰的活计对于某些男子来说或许也是一桩美事,不过太子陪她陪得久了,也不是那么情愿。要是她愿意就此罢休,自己也能早些回去筹备去新罗的事情。
永宁县主如何不知道掌柜的意思,一时冷了脸色:“店家的意思是,要本县主坐在楼下,捡别人看不上眼的挑么?”
她身边的侍女从腰间解了令牌递给掌柜,语气亦有些骄矜,“店主人,您可看仔细了,这是长公主府的令牌,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十有二三出自长公主门下,您可得想仔细了,上面的那位贵官可比得上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要紧?”
掌柜不是没接待过县主王妃这样的人物,县主和县主之间也是不一样的,长公主府上的县主虽非她亲出,要比那些王爷嫡出的女儿还要金贵许多。
他小心翼翼地赔笑:“小人哪能不知道陵阳长公主呢,上个月长公主还叫小人到府上去,吩咐打了一批新首饰,昨儿才送到府上,可是殿下不满意咱们这儿匠人的手艺,想叫县主您再来选一选?”
永宁县主冷哼了一声:“要是不满意,我来你这里做甚?”
她见的好首饰数不胜数,鸣玉楼有些名气不假,然而要说和宫中相比还是太抬举他们了,只是她们这样身份的女郎买东西倒也不是全看东西的好坏,有时候也是赌那一口气,平日里阿娘疼惜她,有什么好的首饰也先紧着她挑选,如今有太子相随,却要她屈居于一个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挑拣别人选过的,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掌柜瞧这位县主提了裙裳往楼上去,忙上前一步引路,或许县主与跟同她一道来的郎君能与楼上的贵人争个高低,然而他们这些商人却是两头为难受气,“县主您别恼,小人这就去同那位贵人说一说。”
太子也不是没见过人捧高踩低的,既然永宁县主喜欢,他也便跟着一道上去了,只是刚行到二楼,忽然听见那雅间中传来男子询问的声音,他身子一僵,顿在原地。
永宁县主感觉到太子的手上忽然加了劲,也微微感到诧异,不禁微嗔道,“三哥,你攥疼我了。”
太子却不再低声同她赔罪,反而冷凝了神色,手指放在唇边,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连带着掌柜都觉得莫名其妙,垂手立在一边,不知道这位郎君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