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一直到夜深了才去了如姨娘的院子,见女儿坐在红木圆桌旁小口小口的用晚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一旁心尖上的人还苍白着脸坐在那里发呆,担忧地问:“可找大夫瞧过了?你现在怀着身子,不能受气。”
如姨娘摇摇头:“哪那么娇贵,我缓两天就好了,就是阿秀受了这样的委屈我心里难过。老夫人以前很疼阿秀的,到现在也没来问一声,庶女如草芥就活该不被放在心上吗?”
钱浩握着她柔软无骨的手轻轻拍了拍:“我这做爹的补偿她就是了,母亲心里也不好受,不能怪她。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丫头春福急急地从外面进来回话:“老爷,孙麽麽来了。”
如姨娘脸上这才见了点笑,老夫人眼里还有自己的女儿就成,她也能心安。哪想孙麽麽却是两手空空的来,向来慈祥和蔼的脸上带着严肃,声音低沉又痛心:“大爷可让我这老婆子好找,一阵功夫就从书房跑到这里来了。老夫人托我给你带句话,云姐儿好歹是咱们钱家正儿八经地嫡小姐,断然没有外嫁的道理,手心手背都是肉,总是这般厚此薄彼你心上过意的去?云姐儿的亲事无需那些没资格的人插手,老夫人要将云姐儿嫁到自己两只眼睛时时看得到的地方。至于秀姐儿,往日瞧着是个省心的,没想到见天儿的给往出整事,老夫人吩咐过了,往后随着我这老婆子学规矩吧。大爷可得记着,别被猪油蒙了心,这府里还没到给某些人兴风作浪的日子,看不过去了,老夫人手下可不会软。”
如姨娘才见了点血色的脸蓦地如雪涂抹般惨白,柔弱的身子颤颤发抖,老夫人这是在警告她,但凡有半点不规矩,怎么让她进来的就能让她怎么出去。是她自己失了大意,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却没有想到钱云重得老太太的宠爱,自己的阿秀因为这件事落得个没体面。她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往出惹什么事了,老太太只当将钱云嫁到别地去是自己的注意,幸好没有怀疑到阿秀,如此看来这阵子得小心做人了。
钱浩本就想安抚阿秀,告诉她钱云也是自己的女儿,想让她们姐妹间能够好好相处,让她明白钱云没有自己的关心日子过的有多不容易,可是现在看着阿秀一脸愤恨的样子,他突然说不出口了,自己只要维护钱云一句,只会让她们姐妹两的关系变得更恶劣。
“孙麽麽说的话,我记在心上了,请母亲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本来是邓家做得错事,却让自己家乱成一团,真是十足的惹人恨。
孙麽麽没在说什么,直接回去了,来时没带丫头,正赏着天上的月,享受这片安静,只听从角落里传出一道娇脆婉转的声音:“麽麽请留步,奴婢是云小姐身边的晴雨,候在这里多时了。”
孙麽麽停住步子,皎洁月辉映照着她沧桑的脸:“你等我做什么?”
晴雨从暗处走出来,微微福身道:“小姐说她今儿能得老夫人垂怜多亏了您,有您帮着她心里觉得胆正了很多,不知该怎么谢您便让奴婢送了些小物件,望您不嫌弃。”
孙麽麽看着手里东西发出的盈盈光亮,笑道:“代我老婆子谢过小姐,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便是,只要老婆子能使得上力。回去记得告诉云姐儿一声,老太太无意将她远嫁,让她不要太过挂念这件事。”
晴雨听到自己想要的话行了礼便回去了回话了。
钱云心上一阵舒坦,在钱浩那里受得气顿时消了大半,沐浴过后往身上涂抹了味道温润舒适的花露,这才嘴角含笑地躺在床上,饶是睡了一天还是很快就入眠,毕竟明儿她还有更重要的一场仗要打,成与败将决定她往后的日子说顺遂还是艰难。而且她十分好奇,六皇子为什么独独给她送帖子?这当中又有什么深意?
这一夜钱云酣畅入睡,如姨娘和钱秀全都辗转反侧,心上像被压了一块重石头连喘息都觉得痛苦。母女两人头一次在这个家中过得不自在,也知道只有将大权全部捏在自己手中才能随心所欲,即便是老太太也不能拿她们怎么办,所以钱秀一定要在六皇子身边站稳脚,只有得到宠爱才能在钱家彻底站在高处。
一夜翻来覆去想了太多,第二天早上如姨娘到女儿房间里好生嘱咐了她一番,待女儿答应了这才安下心来。
钱秀爷想明白了,她再怎么喜欢邓元才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人家眼里根本没她,倒不如根了六皇子,虽然没什么明白,但好歹将来见了也能看他对自己弯腰称道一声夫人。
刚走到钱云的院子前就见她打扮的甚是明媚动人,穿着端庄优雅的葱里面走出来,白色的披风随着风鼓起来,全然没有一点伤心难过的迹象。见了她倒也笑得出来:“妹妹来可是有事?”
钱秀在冷风中显得单薄与惨白,当真像个娇滴滴的病美人,不再嚣张尖锐,让钱云觉得有趣不少,故意不等她说什么,接着道:“若是没什么急事等我回来再说,误了与六皇子约好的时间太失礼。”
钱秀这才急起来,赶忙问道:“姐姐私下里与六皇子来往,父亲可知道?你明知道父亲的决定却还在当中掺和,这不是故意伤和气吗?我与姐姐一同去。”
晴雨见钱云投来淡淡的一瞥顿时了然道:“二小姐抹药难为我家小姐了,六皇子帖子里并未提到您,若是贸然前去,惹得贵人不快倒是我家小姐的不是了。”
钱秀从未做过厚脸非要巴着去的事,更何况惹得贵人不快,她的脸面更是丢得没影了,只得错开身子让她们主仆先走。至于赔礼得事,并不急在这一时,晚些她正好能探听他们谈了什么。
有些时候情又算什么呢,在另一条路前夜只得舍弃。她开始担心,害怕钱云抢走属于本该是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