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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2页)

周培把手按在阮君烈身上,苦口婆心道:&ldo;子然!今天这些话你千万不能跟人说,影响很坏!旁人要骂你糊涂,不分党派亲疏!&rdo;

阮君烈冷着脸,不讲话。

周培找话来安慰他。

阮君烈说:&ldo;我做过心脏手术,还能活几年?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rdo;

周培无言以对,坐下来,低头削水果。

削着削着,他的眼泪流下来。周培抹了一下泪,手上浮起筋脉,老态毕露。阮君烈不禁回想起周培年轻时的摸样。周培身穿军礼服,在会议上宣讲党务,慷慨激昂。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五十年?六十年?

事到如今,阮君烈感到自己像一柄陈旧而华贵的佩剑,意义大于用途。国民党祭祖的时候会把这柄佩剑取出来,象征性地挥舞两下,立刻放回架子上。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会有人想仗剑而行,做天下第一的英主。周培像一卷古旧的经文,只有在祭祖的时候,子孙拿出来念一遍。

周培老了,和自己一样。逼他没有用,现实艰难,他解决不了问题。在周培这里说不通,到其他人那里更说不通。

阮君烈沉重地站起来,向周培告辞。

回到家中,他脱下外衣,感到有些困倦。阮君烈照例去书房,在纱帐中躺下,盖上锦被。一沾枕头,他立即睡着,浸入沉迷的梦境。

梦中,他照例梦见叶鸿生,但是与以往不同,叶鸿生立在一艘船上,于万顷碧波之中,对他绽放波光粼粼的笑容。阮君烈站在山巅,看见他就骑上马,策马奔驰,赶到岸边。

到了那里,他才发现,两人之间距离还很遥远。船不靠岸,叶鸿生无法上岸。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叶鸿生离不开那艘船,也无法左右航线。叶鸿生始终看着他,用一双温柔的眼眸。阮君烈很着急,他决定跳下水。

一沾水,阮君烈腿脚抽筋,有溺水的感觉。他狼狈地爬上岸,在糙地上休息。

叶鸿生远远注视他,用目光抚慰他。

阮君烈决定用套索去勾那艘船,可惜他找不到足够长的绳索。他在岸边找,去木屋附近找,哪里都找不到绳索。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刮来一阵风,将船向远处推。风力强劲,船在水中摇摆,终于远去,朝着他到达不了的方向。

阮君烈独自留在岸边,感觉到水温变冷。

叶鸿生消失后,寒意很快变成荒凉。水流逐渐干涸,河道变窄。木叶尽数脱落,无边无际地脱落,自枝干上萧萧而落。土地干旱,一道道龟裂。

阮君烈烦躁而干渴。他渴得厉害,又不敢接近泥泞的河床,逐渐感觉到四肢无力,筋疲力尽地倒下,卧在岸边。

这种干渴的感觉如此真实,甚至让阮君烈不舒服起来,梦中的焦灼将他唤醒,睁开眼睛。

阮君烈舔一下嘴唇,他一直没喝水,秋日天干物燥。

他从床上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水,他的鼻血流出来,淌到嘴巴里,尝出铁锈味。阮君烈拿毛巾掩住口鼻,压按止血。压了好一会才止住,他身上沾染不少血迹。

柳嫂看见,要去打电话给彤生,喊他回家。

阮君烈说:&ldo;不用打电话。我一会就好。&rdo;

柳嫂吓得六神无主,自顾自跑去打电话。

阮君烈独自坐在书房,身上抖得厉害,肌肉乏力。他努力站起来,把桌上的军刀抽出来,慢慢握住。过了一会,血顺着刀刃留下来。阮君烈松开手,看着自己被割破的手掌。

他的力气已经弱得快要握不住刀,离死不会太远。

他又想起叶鸿生。

有生之年,他怕是见不到叶鸿生了。

那一年冬天,阮君烈中风,腿部失去知觉,再也不能正常行走。

第85章《行行重行行》下

冬去春来,炜生陪伴父亲返家。

在美国,阮君烈同小儿子住一段时间,百无聊赖。等病情稳定下来,他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彤生。到家后,炜生把行李箱放下,脱下大衣,跑到厨房,报出一大堆菜名,说:&ldo;都要!我饿啦。&rdo;

炜生像个馋猫似的。柳嫂急忙出门,去买些他爱吃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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