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对胃口的,你能去皇兄那儿求来给我吗?”陆锦呈一双眸子隐在袅袅升起的水雾中,看不清神色,却依然让孟昭觉出些厉色来。
孟昭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戳到点子上了,他自然是没有本事去皇帝那儿给陆锦呈求个彦王妃来的,彦王妃的人选对皇帝十分重要,定然不可能只由着陆锦呈的心思,只是皇帝有意的,陆锦呈又并不喜欢,他如今也二十有三,彦王府都落成了,别说正妃,就是一个侧室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孟昭是当真好奇,这彦王爷到底是不喜欢皇帝属意的人,还是谁都不喜欢。
陆锦呈饮了口茶,目光越过孟昭落在他身后,半晌才沉声说道:“我知皇兄忌惮,我并不在意这一身荣华,若有一天,当真遇到倾心之人,就算是抛了这一身荣华又何妨,我不需什么暖床之人,弱水三千,但求一瓢饮。等不到宁可不要。”
孟昭愕然,却没成想陆锦呈这句话掷地有声,此后又是三年,他还是孤身一人。汉阳城中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好,仰慕彦王的女子无数,可谁也没能得他青眼,就连太后,都急着开始张罗起陆锦呈的亲事来。
陆锦呈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跟孟昭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他不欲惹皇帝忌惮,但也绝不愿意让旁人来决定他的枕边之人的人选。
又是一年年关,皇帝白日大宴群臣后,晚上太后又设私宴邀他赴宴,去了才知道除了他一个男子之外,剩下的全是些朝臣夫人,开口闭口都是自家姑娘如何如何,太后听得眉眼含笑,陆锦呈却烦不胜烦。
不喜欢,这些养在深闺一言一行都像是比了尺子划出来的小姐姑娘,他一个都不喜欢。
好不容易等到私宴结束,他连冠羽楼放花子都没看,一刻也没有停的就出了宫。
他心中烦躁,也没有等三七套马车,快步往彦王府走去,刚转了个弯,就被人砰的一下,撞进了他怀里。
那人个子刚及他胸口,毛茸茸的头顶蹭在他下巴上,然后抬起来一张脸,天色太暗,唯一的那点儿月光也没让陆锦呈看清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可却看清了那双映在月光下的眼睛,亮的惊人,还泛着水汽,像是藏在水雾中的宝石,闪闪发光。
陆锦呈胸口有一瞬间的收缩,而后他笑了起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那人捂着鼻子,眼睛藏着怒火,说道:“黑灯瞎火的,你跑什么跑,不看路的吗?”
陆锦呈觉得自己可能中了什么邪,不然怎么会挨骂也挨得如此通体舒畅,他浑不在意这人语气里的怒意,见他往冠羽楼的方向走,就笑着问他是不是要去看花子,他虽然明显猜中了那人的心事,可那人却摆明了不太想搭理他,拉着旁边的小孩子就走出了他的视线。
三七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问他是不是觉得宫里的宴会没什么意思,当然没意思,他刚刚看到一个有意思的人,可惜人已经走了。
陆锦呈笑着转身往彦王府走,心里莫名觉得他们一定会再遇见。
而果真,月余后,他在酒馆楼上透窗向下看,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双弯起来的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没跟乔郁说过,他从一开始进入自己的视线开始,就与旁人不一样。
因此在知道乔家父母双亡,他只有一个弟弟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对乔郁再好一些,他温柔编织了一张网,将人牢牢的收入网里,看乔郁一点一点为他动心,又兴奋又卑鄙。
然后他发现了乔郁身上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陆锦呈一直知道乔郁十分聪明,他脑袋里就像是总藏着用不完的点子一样,充满了奇妙的让人想不到的念头。
后来陆锦呈又发现他虽然如此聪明,对任何事情都有条有理条条是道,可写起字来的时候,却像是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孩子一样,每一次下笔,就连握笔的方式都要反复斟酌几次才能确定。
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在陆锦呈看来都是可爱的,但却让乔郁在他心里充满了奇妙的矛盾感,也越来越吸引他的视线,他总有一种荒诞的感觉,觉得乔郁和他们格格不入,包括自己。
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就像是天生就缺乏敬畏一样。
不管是面对他还是面对任何人,都表现的让他过于惊喜。
直到他们表明心迹在一起,一起去了清禅寺。
乔郁说要两张牌子,陆锦呈没有拒绝。
他心里像是知道乔郁要做什么一样,看乔郁在牌子上的两面都写上了名字,陆锦呈没有看,但却觉得心里疑惑了很久的事情得到了一些证实、
他只叫他乔儿,因为他能够感受的到,在叫他乔儿的时候,乔郁眼睛里有光,而笙儿这个名字,乔郁甚至会意识不到那是在叫他。
陆锦呈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疯狂,但越是跟乔郁在一起,心里那些想法就越是不住的冒头。
因为他同时也知道,在乔岭的屋子里,不但摆着乔父乔母的牌位,还有一个没有名姓的牌位,受着乔岭的香。
直到乔郁生辰前夕,他买下了乔府想要给乔郁一个惊喜,却在几经搬迁的书房中,看到了署名乔笙的字。
他只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不是乔郁的字。
他思衬良久,让三七去取了他挂在清禅寺的那个牌子,却在三七交给他之后,一个字也没有多看又让他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