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床上爬起来,艰难地移到客厅另一侧,把医药箱从抽屉里拿出来,翻找了好一会,发现里面没有胃药。他痛得连上身都伸不直,勉强自己灌下大半杯温水,然后躺回到被褥里,想着睡过去就好了。半个小时过去,他的胃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加剧了。没有办法,他只能从床上起来,披上外套出门去买药。他按着痉挛的胃腹,有些缓慢地从四楼走了下来。经过一楼门房时,关先生从里面喊住了他。他停了下来。关先生从门房里走出来,看清楚他的脸色后,立时关切起来:“施先生,你气色看起来很差,没事吧?”“没事。”施世朗摇摇头。说完,他又问道:“关先生叫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闻言,关先生面上浮起隐隐的难色,有些顾虑地看着他说:“施先生看起来不大舒服,我还是明天跟你说吧。”“没关系,”施世朗对他笑了笑,“你说吧。”旋即,关先生沉默下来。斟酌了一会后,他开口对施世朗说:“施先生,我是来通知你,你的房子要收回去了,不能接着住了。”闻言,施世朗一阵怔忡,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为什么?”他问关先生。关先生垂下脸去,神色看起来似是为难。“租金问题吗?”施世朗继续问他。“我可以加租金。”他不假思索地说。他的话音落后,关先生抬起脸来,看着他微微摇头:“不是这个原因。”“那是什么原因?”施世朗不解地问。“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理由。”关先生模棱两可地答。许是胃痛难忍,施世朗感觉自己脑子里乱得很,抬起头来,有些急切地问关先生:“那明先生呢,他也要走吗?”关先生摇摇头:“明先生不需要。”施世朗瞬间激动起来:“为什么?”他不觉提高了声音:“为什么只有我要走?”关先生看着地面,在心里考虑再三,最终看向施世朗,直接告诉他:“因为房主不想租给施先生了。”施世朗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不就是这里的房主吗?”“我不是,”关先生用一种恻隐的眼光看着他讲,“我只是帮忙收租的而已。”施世朗自己不知道,现下他双唇发白,面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可怕得很。他一只手按着腹部,另一只抓住关先生臂膊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放轻了呼吸开口:“关先生,房主是谁?”“你让他来跟我说,”他看着关先生说,“我跟他买下这栋楼。”听见他的话,关先生脸上的难色登时深了几分,好像他提的要求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就在关先生欲言又止,进退两难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买不了。”施世朗听见声音,略微迟缓地转过脸去,看见明决高高地站在楼梯台阶上,神色淡漠地看着他。施世朗抓着关先生的手放了下来,忍着难受直起身,转过来看向他。“为什么?”他不以为然地开口。“我有钱。”他又说。楼梯上,明决背向灯光笔挺站着,整个身影看起来格外高峻,目光却是格外遥远。“我知道你有钱,”他无动于衷地说,“但他不会卖给你的。”施世朗有些恼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明决的不以为意就挂在他的脸上。盯着施世朗看了两秒钟后,他不徐不疾地开口:“就凭这里是我名下的房产,就凭我是这里的房主。”施世朗一时失语。他胃里的痉挛随着外面灌进来的冷风,一阵阵的放大跳动,手脚冰凉得好像也没什么知觉了。“原来是你要我离开。”他望着明决讲道,声音飘忽得好像一枚风里的落叶。“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决用陌生而疏远的声音对他讲,“明天必须搬出去。”施世朗捏紧了拳头:“我不搬!”“不搬,”明决抱着手臂,冷冰冰地回答他,“你就去街上捡你的东西吧。”就在明决对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施世朗感觉自己的胃痉挛神奇地愈合了。他甚至都不觉得冷,都不颤抖了。他安静地看了明决一眼,坦白地抿起唇笑了。这就是明决,完全不爱他的明决。随后,他转身从大门走了出去。离开唐楼以后,他没有去药房,而是沿着一条冷清的夜道走了很久很久,走到手脚麻木,走到不知身在何处。最后,在冷秋的深夜,体力不支倒在了路边。自从那晚把施世朗气走后,明决的生活清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