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上虽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但是此刻并没有下雪。我静坐在车子里,应该不会有人觉得我特别与众不同。顺利的话,天黑以前应该可以到达开田。
但是,这里不是东京,字东野13这个住址实在不好找。走了一大段路,经过了一大片土地,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这里的入口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少,天气比我想像中的冷。不过,这一大片又一大片的土地上,还是有农家坐落其中。我必须一家一家地去看门上的名牌,寻找我的目标。我是个即将杀人的凶手,当然不能到派出所去问某某人的住处在哪里。
当我在一栋稻草覆盖着屋顶的大农家玄关,看到白色陶片的名牌上,写着山内恒太郎这个名字时,已经是深夜的时候。名牌上直接写着山内本人的名字,这倒让我有点意外。此时我心里早已装满了挫折感,并且因为寒冷而全身僵硬,到了根本不想动,也不想再走一步的情况。这和我在东京时的想像,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在月光的照射下,雪地的夜晚显得特别明亮;所有的声音好像完全被吸走了般,大地安静得令人害怕。还是不见别的人影。我沿着山内的大房子,走到后门的地方,那里有间与主屋为邻的储藏室。灯光从靠近储藏室的主屋窗户透出来,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我悄悄地藏身于主屋与储藏室之间的缝隙。我脚下的雪,已经结冻成冰,不会制造出脚印的痕迹。因为周围太安静了,所以屋内人的谈话声音,显得非常清楚。有一个声音很大,这个声音的主人大概就是山内吧!
从声音来判断,除了山内外,里面还有像是山内的太太、女儿的声音,和一个老婆婆的声音。那个老婆婆是山内的母亲吗?山内大声地说着、笑着,很豪爽的样子。
我不可能在他的家人面前杀死他,更不可能连他的家人也一起杀了。因为睡觉的时候,他的太太一定在他旁边,看来只有等他独自外出的时候,我才有机会下手。但是,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太太和女儿,说出了让我很感兴趣的事情。
今年的除夕夜,附近的神社有跨年的活动,所以这个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好像都要去神社里帮忙,时间从三十一日除夕当天的中午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元旦清晨六点为止。于是山内便说:&ldo;那我只好一个人在家里看红白歌唱赛了。&rdo;
我心想:&ldo;这就太好了。&rdo;我当下准备拔脚离去,但是我的脚早已经冻僵、发麻,站都站不好,脚一滑,便跌撞到储藏室的墙壁,发出一个颇大的声响。屋子里的谈话声突然停止,我紧张得握紧口袋里的刀子。还好,不久之后,谈话的声音再起。真是吓死我了。
已经没有巴士了,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我才走回日义车站。
今天什么也不做了,所以我看着车站内的时刻表,知道凌晨四点五分有一班开往名古屋的车子。到了名古屋后,就有很多车子可以搭乘了。因此,这次的行动就到此为止,我坐四点五分的车子到名古屋,再换搭东海道线的列车回家。
杀人当天的夜晚,就不可以这样搭车了。必须等到人多的时候才到车站,才不会引起注意。可是,即使把行李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盖在身上,这个时间还在外面躲的话,不用等到天亮,就会先冻死。
无论如何,今天并没有白跑,我知道了更多应该注意的事项,这些事项有助于我下次的行动。
正文第32章
三月十六日(星期四)
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一)
我杀死了山内。
昭和五十三年一月一日(星期日)
没有什么好写的,只要写出结果就够了。因为这只是一本笔记簿,是写给我自己看的,并不是写给别人看的。没有必要洋洋得意地将杀人的过程写下来给自己看。
一月二日(星期一)
还是写吧!当作是献给千贺子的礼物。
因为已经知道应该注意的事项了,所以我选择天黑以后才到达日义的列车。乘客很多,我不必担心会被注意列。在厕所换上深蓝色的外套后,搭巴士前往开田。这个时候人也很多。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样,只是到达车站的时间比较晚而已。不过,正因为晚,我的计划进行得更顺利。
到达开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这也在我的计划当中,此时更不可能在路上遇到人。上次已经摸清后门的所在,所以在进入山内的家之前,不会碰到任何人。
走在被雪冰冻的森林里时,我突然对用小刀杀人之事,感到不安。我不习惯用小刀,也觉得很难操作,没有信心可以一举得手。如果对方安安静静的让我砍杀,我当然可以一下子就解决对方,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万一袭击之下只让对方受到一点轻伤,对方一定会发狂地加以反击,发出很大的声音。对方可是身经百战的黑道大哥呀!
我走进山内家后面的林子里,思考该用什么凶器比较好时,看到一支掉落在雪地上的铁棒。铁棒的直径大约有三公分,一头是尖的,另一头弯曲成可以穿过绳索的圆环。这大概是什么桩子之类的东西。我载上手套,抓着圆环的部位,使劲地挥动看看。还满好用的。我谨慎地把它带走。
我把刀插在皮带上,手里拿着铁棒,小心地接近主屋。周围没有人影,远处传来神社祭典的喧哗声,更显这栋房子四周的寂静。透过朦胧的玻璃,我从后门的窗户窥探里面,穿着和服的山内背对着我这边,正在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很大。我本来想立即越窗进去,却因为突然想到一件事而做罢。或许房子里的某个地方藏着武器,那很可能是武士刀之类的东西。
于是,我暂且先蹲在窗下,静静地听里面的动静。我也想到:&ldo;屋子里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家人呢?&rdo;我虽然痛恨山内,但对他的家人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绪,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他们。过了一会儿,我确定房子里应该只有山内一个人了。于是我决定从玄关进去,经过走廊,然后绕到山内的背后,动手杀死他。
可是,当我再一次检视刚才的经过时,我的心里又冒出新的不安感。脚印‐‐在雪地上的脚印。虽说地面上的雪大都已经变硬、结冻,我却仍然觉得自己曾在雪地上留下脚印了。然而,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去处理那些脚印了。所幸我曾经想过:&ldo;万一临时出了状况,需要逃跑或走很多路时,还是穿着布鞋比较方便。&rdo;基于这个念头,我是穿着布鞋来的。布鞋的鞋底造成的脚印,处处可见,不是什么特殊的脚印,应该很难找到我身上吧?
我小心地绕列玄关,确定周围都没有人了,才轻轻地打开玄关的玻璃门。门并没有上锁,我把门打开一公尺宽左右。虽然只是一个小动作,却觉得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完成开门的动作。我侧身进入门内,门的里面就是通往走廊的走道。我慢慢前进,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但是电视的声音太大,山本根本没有注意到电视以外的声音。电视的萤幕里,喜剧演员正在说笑话,我走上榻榻米渐渐逼近山内的背后了。
走到刚才偷窥他的窗户前面,重新环视室内,我发现这个房间相当大。山内一直背对着我,要得手真的太容易了。但是,我的脚还是会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