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突然变得沉重,他想躲,脚却像是被人钉在那里,死活反应不过来。生死就在那么一瞬间。燕清河身形僵硬,对不起了,依依,我要失言了……正当那长枪离燕清河的心脏仅剩一拇指的距离时,突然从侧方飞来一支箭矢,直接打乱了长枪的方向,长枪一偏,直直被钉在了城墙上!力度之大,直接让墙面裂开一个微小的缝隙,显然这一枪一箭都是带了丝内力的。燕清河顺着箭矢而来的方向,抬眼看去,只见那望远台上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是邵秀。燕清河下意识摸了摸放在心口间的黑漆方盒,方才那杆长枪正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即使邵秀不出手,想必射穿的也是这个方盒……云依依在信中说,她将阁主令放置在方盒的下面,一定会说服邵秀过来救他,让他尽可能拖延时间,一定不要与四皇子正面交锋……他苦笑一声,他原本已经避开了四皇子,谁知道冒出一个段信,方才险些要了他的命。燕清河朝着望远台郑重行了一礼:“多谢邵护法了。”要不是邵秀突然出现,他就算不死,单看那城墙的裂缝,此刻怕也是凶多吉少……邵秀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要不是云依依苦苦相求,再加上阁主令在他的身上,她是绝对不会出手的,这已经有违玄机阁的阁规,她只会救他这一次,不会再救他了……这也是她与云依依早就说好的了,她并没有义务去帮燕清河……从始至终,阁主只是云依依……接下来,他是生是死跟她毫无关系……就看他自个的命了……若是识趣一点,早些躲起来,说不定也能活下去。只一瞬,邵秀便挪开了视目光,随后视线落在了望远台之下的段信身上。这个人的实力跟她不相上下,内力更是惊人,只可惜,她没怎么听到这个人。想来,是世外隐居之人……只是,这样的人为何要参与朝廷的争斗中去?厮杀段信后退一步,站定,看着那被箭矢改道的长枪,眉宇间划过郁色。他抬眸看向那望远台之上的邵秀,抿了抿唇,眼中带了些怒意。这个人连续几次破坏他的计划,云依依那次是,燕清河这次是,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先将这个挡路的人先除去了。段信反手从自己背箭的篓里取出三支箭,搭在长弓之下,眯了眯眼,待瞄准以后,手指松开,三支箭矢宛如一道流星,又快又猛地朝着邵秀的眉心、心脏、腹部而去。箭矢带着内力,发出时响起一声尖利的破空声。邵秀耳朵动了动,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一错,身形险险躲过这三支箭。失去目标的三支箭倏忽掉在地上,箭头上沾着的浓液滴落到地板上,发出嗤嗤的声音。邵秀抬眼看去,是剧毒,幸好她刚刚没有拿手去挡,否则现在她早就成了一具尸体……段信看着自己射出的箭矢被邵秀躲过,眉头拧的更紧了,他手指搭在箭篓里,正要再抽出三箭,忽听背后传来阵阵喊杀声,他连忙侧头看去,征远军后方,尘土飞扬,那领头的人目光如削,直直朝他看来。竟是白将军!“段先生,这可怎么办?白将军回来了!”右相攥住缰绳,让马停至段信身边。段信冷眼看了白将军一眼,不屑道:“右相着什么急?即使他白将军回来,难道就能扭转乾坤不成?征远军可是整整十万,白将军就算将安和营全部带过来,顶天了也只有五万,虽说这皇城的将士也有五万,但你别忘记了,这皇城的禁军可是饿着肚子在跟咱们打仗……我们,未必会输!”听到段信这话,右相长舒了一口气:“段先生说的没错,他白将军再厉害,也不能让饿肚子的人提起劲来。”思及此,右相抬手:“传我号令,去南大门!”管他白将军再能,他先逮住皇帝,不怕白将军不听令。“右相大人,那四皇子那边……可怎么办……可要属下带人去救?”有将士迟疑着问道。右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四皇子正领着兵在北大门厮杀……明明身无长处,却还敢直捣黄龙……不知该说是勇敢还是愚蠢。眼见着将士们为了保护四皇子一个个丧命,右相眉头皱了皱:“传令下去,不用管四皇子生死,让将士们先行来南大门!务必要抓住皇帝!”这四皇子本就是个牵线的木偶,右相才不会为了救他损耗自己的兵力。“是!”燕清河正组织禁军攻出南大门,就听背后有将士高声喊着:“是白将军,白将军来了!”燕清河扭头看去,就见白将军率兵堵在征远军身后,刀枪声不绝于耳。“陛下,白将军赶到了,陛下还是先回皇宫吧。”燕清河瞧着这久攻不下的南大门,又看了看正坐在战马上长枪挑起征远军的头颅的白将军。皇帝看了眼尘沙滚滚的战场,点了点头。燕清河转头跟暗卫吩咐了声,禁军们便齐齐掉头,往太和殿的方向赶去。往里走,比往外走要容易的多,禁军将太和殿严防死守起来。白将军远远便瞧见征远军围攻太和殿,侧头对副将道:“文莱,你领一万将士去保护陛下!我在这里牵制征远军!”“是!”文莱调转马头。正在此时,皇宫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琴声,琴音悠悠,如泣如诉。当这琴音出来的时候,白将军注意到,征远军集体顿了顿,而后眼眸逐渐变黑。琴音一顿,忽地变得激昂起来,而后征远军的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比先前更为勇猛。白将军拧了拧眉头,隐约感觉有些怪异。“将军,那征远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忽然变得力大无穷!将士们,将士们都抵挡不住啊!”安和营的一个将领前来报信。白将军抿唇不语,视线落在他的身后,反手一个长枪,将偷袭的征远军将士一枪穿心。那将领吓了一跳,额头冷汗直冒。不用将领多说,白将军也能看到这些征远军的变化,不光力大无穷,而且,仿佛不知疼痛。有一些手臂中箭的征远军将士,胳膊上的鲜血已经淌过手臂了,还毫无知觉似的举刀拼杀……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凭着这股悍勇,安和营的人不断节节后退。皇城外,站着云依依一行人。“夫人,大人没事。”已经从望远台下来的邵秀,述说着自己方才所见,“我见大人已经退回皇宫了,外面有安和营的人把守,应当无碍。”云依依紧捏衣摆的手松了松:“多谢邵护法。”邵秀不在意地笑了笑。正在这个时候,一阵琴音忽地飘了过来。“这琴音,我好像在哪听过……”云依依敛眸思索。不等她想个明白,身侧传来明慧公主的呼喊声:“宣真,你去哪里?”云依依抬眼看去,宣真抽出腰间配剑,直直朝着皇城而去。明慧公主跺跺脚,也跟着跑了过去。“他这是怎么了?”陈慈不解。云依依摇摇头。“这琴声好似带着蛊惑之意……方才我听这琴声响起以后,那些征远军忽然就极其凶猛起来……”邵秀沉吟道。云依依眸中带着担忧:“不行,我要去看看清河……”说着,她朝着宣真离开的方向而去,陈慈紧随其后。邵秀叹了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宣真身形颤抖,朝着琴声的方向寻去。这一路,他看到两边将士不断拼杀,他不断朝前走,看到宫门前那一地无数将士流淌的血,直直踏了过去。他用长剑挑起宫中层层帐幔,不停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