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交代清楚,那捕快嘴都说得有些干了,忍不住掏出水囊喝了一口。姜甯听过厌胜之术,是鲁班书里提到过的东西,但那书传言至今没出现过真本,她只当是民俗故事听,没想到居然还遇上了。所谓的厌胜术,其实就是用风水布局之类的让人产生好或坏的影响。好的就例如在家中房梁上放个小车,小木车里面放上钱,小车头往里,取意招财进宝。又例如将两个古钱翻转放在正梁两端,会令居住者一家名利双收。而对人产生不好影响的法子也不少。如果将披头散发的女鬼图藏於家中柱内,居住者便会有死丧。将七口钉藏於梁柱的内孔,家宅的人口会永远保持同一数目,如有添丁或娶媳,其他人丁必会离家或离世。很显然,朱春来觉得鲁坤在给他家修缮过程中,因为秀珍克扣工钱所以对他家下了厌胜术,还是家破人亡那种极恶的厌胜术。264内有乾坤既然接下了案子,姜甯也不好摸鱼了,当天下午就背着工具箱动身去看尸体。而沈君尧则去现场查看情况。因为朱春来已经回家住了一段时间了,沈君尧并不指望现场还能好好保存着,他让潘德跟着捕快回去府衙取案子的卷宗,自己领着曹奎按照地址去朱春来家。案发的巷子不远,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梧桐巷,巷子中间一户挂着白布的房子显然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曹奎站在门外拍响了朱家的门,里头没有动静,倒是旁边的一家开了门,一个妇人装扮的女人探出头来。她看了看沈君尧两人身上的飞鱼服,又扫了一眼沈君尧那张帅脸,这才走过来让他们别敲了。“朱春来一大早就出去了,恐怕又去闹鲁坤了吧,这会儿家里没人。”沈君尧扫了一眼她家的位置,正在朱春来家左边,于是便问这案子她可知道什么。女人这下就来精神了,朝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进屋坐下说,“他们家中了厌胜术,现在邪着呢,站近了都怕倒霉。”曹奎和沈君尧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但为了案子也只能先进了妇人家中。妇人是个寡妇,家中打扫得还算干净,端了两杯茶给二人就开始绘声绘色说起那日鲁坤和秀珍吵架的场面。“鲁坤那叫一个气啊,举着那手锯就想砸秀珍。结果秀珍也是个硬气的,为了抠那点钱硬站着都不带躲的。到底还是鲁坤怕闹出人命,最后忍气吞声接受了。”沈君尧记得碰见过这个鲁坤两回,两回都是府衙的官差按着才没出事,居然硬生生忍下来没有伤害秀珍,难不成还真就留了后手?“完工那日鲁坤收了钱还真就平息怒火回去了?”,沈君尧敲了敲杯子朝寡妇发问,他不认为这种憋屈事真能一笑泯恩仇。寡妇翻了个白眼,手里帕子摇得都能扇出风来,“哪儿能啊。鲁坤那天收了钱出来,指着秀珍一家就骂,说是做这种缺德事迟早被老天爷收拾,还指着他们家说全是混账东西,等着看他们不得好死呢。”要这么说来,鲁坤的嫌疑还真就特别大。从寡妇家中出来,曹奎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朱春来家的门刚合上,他飞快地冲过去猛敲起来,那门又从里头被打开了。瘦得脱了相的朱春来顶着一头乱发打量了曹奎几眼,发现他是御宁卫的时候眼神立刻出现了惊喜。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凸起的门槛上似乎也不觉得疼,一下又一下磕起头来,“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有人害了我一家,我恨啊!”曹奎将来意说明白,朱春来立刻起身让开把他们迎了进来。“大人,这儿,就是这儿,我儿子,娘,还有婆娘就是被挂在了这里。”朱春来把沈君尧和曹奎领进屋里,指了指一截崭新的房梁,上头完全看不出任何凶案的痕迹。“当时他们三个就是这样被吊死在了房梁上,我婆娘在左边,儿子在中间,我娘在右边。我儿子……我儿子的手脚都被砍了,扔在地上。”随着朱春来手指的位置看去,沈君尧在房梁下的地板上看见了几个浅浅的银子,从颜色分辨应该是血迹。“当时你进门之后,地上的血迹多吗?”地上的血印面积不大,如果在现场砍下了死者的四肢,应该会血迹四溅,刚死的人血流量也不小,沈君尧直觉这里不是265谁才是复仇对象朱春来家的房梁结构里,藏了一个小棺材。巴掌大的小棺材雕得栩栩如生,看样子是临时赶制的,上头的毛边都没有磨平。朱春来目眦欲裂,怒吼起来,“我就知道一定是鲁坤这混蛋!就是他,在我家施厌胜术害死我家人,我要他偿命!”他猛地往外头冲,曹奎急忙追出去拽住他,一只手就把他拖了回来。“不要冲动,即便找出这棺材又如何,你能证明是鲁坤做了放进去的吗?”沈君尧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把朱春来浇醒了,他没有证据,哪怕鲁坤真的施了厌胜术也大可以咬定不是自己放的,毕竟安装新梁的时候他朱春来还没归家。沈君尧将棺材藏进袖子里,吩咐朱春来不用冲动,带上曹奎离开。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去府衙找姜甯,他拐了一条街询问别人何处有木匠。曹奎有些不解,在得到摊主的指路后他问沈君尧,“大人,鲁坤的住址潘德已经告诉我了,你是想要找谁?”“不找谁,就是找个木匠问点事。”沈君尧不说,曹奎也从不多嘴,等他们跟着摊主的只是找上了一个木匠,沈君尧便从袖子里掏出那口小棺材来。“厌胜术是鲁班书中所述,你们做木匠的皆算是鲁班之徒,这房梁藏棺材是什么含义你可知晓?”那木匠本来看他穿着飞鱼服还以为自己犯事了,听他这么一问立刻就联想到了近日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鲁坤用厌胜术害死了朱春来一家的事,这下才放心说话。“据我所知,若是将一个小棺材藏在堂屋的房梁内,会克死一名居住者。”“克死一名居住者?”,沈君尧皱了皱眉。那木匠点了点头,“但这厌胜术也不是每个木匠都能学的,那是秘术,有些只能从老师傅手中继承。我听说学厌胜术的人都会缺一门,不得圆满。不是残废就是无后又或者亲人遭殃。鲁坤他娘……”后面的话木匠没说,但沈君尧和曹奎都明白他的意思。鲁坤他娘是在他帮朱春来家装好了房梁的第二天死去的,如果真的是厌胜术,那他娘就很可能是那个遭殃的人。朱春来家的三具尸体都停放在了府衙的验尸房里,府衙的仵作听说庆京那专破诡案的女仵作来了,当时就紧张了起来。姜甯是跟着潘德来的,背着工具箱进来打过招呼,立刻就穿戴好手套和罩衣去看尸体。府衙的仵作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姓莫,看见姜甯便立刻跟了上来帮着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