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这时吓得起身来:“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娘娘饶命!公公饶命啊!”
这娘娘、公公地喊着,倒是显得那两人很般配。托托抬手抵着额头,莫名地看起戏来。
“那佛经,我再请人去求一份便得了。”抓到元贵妃把柄占据主动权的纪直突然地便换了自称,平日那份压着百官的威慑力也渐渐上来了,而且现下确确实实把元贵妃逼得不能动弹。
他是聪明人,知道这女人吃软不吃硬,于是又放缓了口气,“我知道娘娘平日伺候皇上和皇后娘娘辛苦了,宫里嫔妃走动也不多,想多交个闺中密友什么的。只是托托上不了台面,娘娘的厚爱,本座觉着她还是敬谢不敏了。”
他一字一句愈发用力,却又到点为止,把叫她不要将托托放眼里给他找麻烦的意思委婉又精准地表达得淋漓尽致。
到最后,元贵妃也只是自嘲地低声笑了一下道:“本宫自然是省得的。”末了她又抬头,还是甩给了托托一个眼神。
这一次,那眼神不是虚伪的和善,也不是凶狠的警告,而是一种让托托极其不舒服的怜悯。
她同情我。托托想。
她虽然不太通人之常情,可是却又不蠢,那贵妃看她的眼光里都是怜悯,甚至夹带着一点不屑。
他乍一看是在为托托撑腰,但实际上一想便能明白,贵妃娘娘才是他的老相好,贵妃娘娘才是真正能帮他在官场兴风作浪的人,贵妃娘娘才是他真正要袒护的人。
托托是什么?
她是女真给他的献祭品,她是用来表现皇上没那么依赖西厂与他的幌子,她是用来提醒世人他是残废的另一个残废。
她是他的妻,然而,她也是他的耻。
托托看着元贵妃巧笑盼兮地望向纪直,而纪直也不动声色地垂着眼睛漏出两分笑意。她正静静地看着,只听院门口一阵骚动,下一秒,一匹真正的野兽冲了进来。
那是一只浑身纹满金铜的大猫。它仿佛闪电一般冲了进来,并且直直地扑向了坐在雕花座椅上优哉游哉地品着茶的纪直。
纪直抬起眼睛刚要用内力的罡风逼那畜生飞出去,在那之前,一架轮椅霎时已经停到他跟前把他死死地挡在了身后。
托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没有多想,只不过身体先一步做了反响。她抬起手,却只是一声喝道:“坐下!”
她没有使出半点武学,可那豹子似的大猫一愣,竟然真的坐下了!
纪直看着前面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一时竟然没有开口。
托托退了两步,绕着轮椅回过头来,她额头上已经因为方才的危机沾了一点汗,她原本是想笑的。只是不知为何,大概是刚才想的那些事使然,她居然笑不出来。
于是她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忒邻上来把她请了回去。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的又是一位大排场的主儿。
那女子不过与托托一般大的年纪,头顶的冠冕镶满了名贵的珠玉,嫩黄色的绸缎拢在袖口垂下来,裙子上绣满了纷飞的蝴蝶,而且泛着一股绮丽的异香。
女孩生着一张珠圆玉润的脸,骄纵而傲慢的神情在脸上一展无遗。
她飘然而至时没有向任何人行礼,只是毫不客气地高声呼道:“纪直,你的对食倒是个妙人,竟将我这西域进贡来的豹猫训得服服帖帖。”
纪直眉宇间有转瞬即逝的阴沉,只不过他立刻回道:“能在昭德宫遇见公主,当真是我的福分。”
这时,这身份为昭玳公主的女子才把视线抛向元贵妃。虽然措辞挑不出毛病,可这态度可就不大尊敬了:“贵妃娘娘,今日我驯养的那孽畜不大听话,竟然摆脱绳子自个儿跑进来冲撞了您和公公。恕本公主急着追这小猫,一时忘了礼数。”
说着,她也不等元贵妃回答,马上就起身摸了摸那豹猫的头。
那豹猫分明乖乖巧巧依偎着她,哪里有半点驯养不够的样子。
庄思宜还抬头朝他们一行人耀武扬威地笑了笑,一副仗着公主的身份他们也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贵妃娘娘、西厂厂公与昭玳公主三个人正僵持着,另一头的托托此时状况却很不好——
她正撑着轮椅满头冷汗地想,完了,我的秘密技能暴露了!
原本刚来时纪直就有排查过她那海东青,那时她倒是糊弄过去了。
他们女真族的猎户几乎人手一只海东青,并不算什么特别的,纪直虽然似乎想杀合喜,但她早传了令让合喜当心些,纪直懒得再操心,也就没有什么后患。
然而……
托托有一个秘密,来这里以后就决定当做自己的秘技好好瞒着外人。可惜刚才,她居然一不小心冲动地为了保护根本不需要她保护的纪直冲出去了。
而现下,那只被庄思宜重新套上项圈的豹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嘴上还一直在问着呢:“我为什么听得懂你的话?你又为什么听得懂我的话?喂!你说啊!”
而托托只能一忍再忍,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狠狠剜一眼那嘴贫的豹子。
那豹子倒是被她那副足以手刃百兽之王的凶悍程度吓到了,不再说话,却还是盯着她看。越看托托越烦恼,凭着纪直的小心程度,怎么可能不起疑心呢——
“二位,贱内今早就身子不适。咱家想着,也就先行告退了。”纪直倏然起身,回过头看向托托时,托托正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