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衫撤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许淮烟脸上,许淮烟的脸在他眼里登时更加赏心悦目了。“还记得为夫昨晚塞你嘴里的东西吗?”许淮烟笑道。姜衫:“就你说的「好东西」?”“没错,为夫给你吃的名叫「安心」的灵丹妙药,”许淮烟朝他走近一步,继续解释道,“此药能让你的五脏六腑在三日内保证安全,相当于一个安全区,凡是进入你体内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转化成你希望的、健康的、美味的、安全的东西。”他边说着,右手拿着的束拢折扇或轻点或轻划在他身前的道袍上,弄得姜衫有点痒。“我明白了,因为我吃的时候以为他们是青枣、是饭菜,所以吃下去后,它们就变成了这些东西,是吧?”即便如此,姜衫一想到他是在抱着老鼠啃,仍然感到阵阵恶寒。许淮烟错开他的身子,走出篱笆小院,他边走边从袍袖里又拿出了单片镜戴在右眼,姜衫紧紧跟了上去:“我们现在去哪儿?”许淮烟:“去村口。”家家户户再没有温馨烛火渗出,它们成为了月光下漆黑的废墟荒冢。张道士的家离村口很近,唯一不变的好像就只有村口那棵大树,大树仍然枝繁叶茂。“我产生的幻觉和李镇长给我的平安符有什么关系?”姜衫追问。许淮烟站在树下,悠悠道:“因为那不是平安符,而是魇途径的「美好祝愿符」,美好祝愿符在谁身上就会让谁产生美好幻觉。只有不寻常的环境才能激发符文,而且周遭越诡异幻觉越美好它的副作用就是与它形成契约的主人运势相通,符文被毁,符主人也会因此受伤,但不致死。”姜衫倒吸了口凉气:“李镇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我们受假象蒙蔽的时间越久,邪祟就能准备更充分?换句话说,我们在无烟村困得越久,胜算就越小。”许淮烟抖了抖衣袖轻松道。姜衫感到自个儿的三观正随着这里的世界观崩解:“李去疾和邪祟是一伙的?”“夫君啊,”许淮烟看着他叹气道,“「无烟镇」和「无烟村」,这名字不是很好理解吗?”姜衫:“「无烟」?针对你许淮烟?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许淮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他转身继续走向村口。姜衫慢慢跟在身后,醍醐灌顶道:“其实你早看出他们是设计好陷阱请君入瓮是吧?那为什么你还要进来?而且还带着我?”“为夫以为你会喜欢「为民除害」「替天行道」这种正义的事情啊。”许淮烟微微一笑。姜衫吃惊:“所以你进来是为了正义?”“错,恰恰相反,”许淮烟侧过身子,波光流转的桃花眸比月色更美,他唇角翘起清浅笑意,“为夫是为了杀戮。”姜衫震惊:“杀戮?”“为夫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杀戮的快感了,很怀念那种滋味这回,为夫一定要好好感受”许淮烟回忆道,笑意甜美又疯癫。正道的光:“罪过罪过,苦海无涯,许一半你回头是岸吧!”姜衫:“杀归杀,会不会殃及无辜,比如无辜的我?”正道的光:“屠杀会让你下十八层地狱。”姜衫:“要不你先让我离开?”正道的光:“我一定会阻止你!不会让你继续作恶。”“啪!”姜衫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正道的光」好像消停了,听许淮烟的意思,无烟村的邪祟还不如他可怕呢。许淮烟默默欣赏着他的精分现场,见他不再胡言乱语后,才又继续笑着解释:“夫君,你不明白,其实鲜血也是一种宣泄。”“你一个邪神不应该经常杀生吗?”姜衫表示不理解,“说得好像你从良了似的。”“啪!”正道的光抬手扇在脸颊:“杀戮应该被唾弃!许一半,我唾弃你。”“呵呵,”许淮烟被他逗笑了,陷在回忆中的语气更加缱绻,“想当初师尊去世的那会儿,为夫就曾大开杀戒”姜衫皱眉:“他不是被你杀的吗?”许淮烟没理会他的问题:“师尊曾告诉我,神和魔本为一体,魔即是神,神即是魔,神魔皆为道,不过一念之差,这就是「神魔二重性」,但是,魔性更接近失控,一旦失控就会彻底沦为怪物,为夫才不得不控制。”他说着就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大门,身体穿了过去,却消失不见了许淮烟既没有出去,也没有在村口。“许一半!”姜衫紧走两步来的村口,他刚想穿过去,后脖颈就感到一缕针刺的凉风拂过,泛起鸡皮疙瘩。原来是场梦?“谁?”姜衫转身,单薄的青色道袍被阴森晚风吹得袍袖臌胀,衣袂翻飞。“是我!”虚空中传来一声尖细的女声。姜衫咽了咽唾沫:“你是谁?说名字,别整虚的。”“姜衫,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虚空中的女声好像清了清嗓子道。「呃」姜衫是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瞳孔骤然放大:“周老师?”周老师是他的大学物理老师,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听见他大学物理老师的声音呢?而接下来的对话更是让他思维混乱。周老师:“姜衫,你给我醒醒,不要再睡觉了,你重修还想挂科吗?”姜衫望着夜幕恳求道:“周老师,我再挂科毕不了业了,求求你别让我挂科。”「难道我是在梦里?这梦也太真实了吧?」周老师:“那你还睡?还不快醒醒?”姜衫在村口不断徘徊,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冲月亮道:“当然不好受啊,但我现在醒不来啊,周老师。”周老师:“怎么可能醒不来?你就是懒,别睡了,一会儿就下课了。”姜衫似乎感到肩膀被谁推搡了几下,欣喜道:“周老师,你刚刚是在推我吗?”周老师:“废话,我都想打你了,说你睡得死吧,你还能和我对话,说你没睡死吧,你又醒不来,你不会是在装睡吧?”“周老师,要不你把我摇醒吧?”姜衫驻足,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提议道。周老师:“我要是能把你摇醒,你早就睁开眼了。”姜衫喘着粗气:“那怎么办?我被梦魇缠住了,缠得太深了,根本醒不来。”周老师支招道:“梦里醒不来可以跳崖试试。”姜衫看了看四周:“不行,这里没有悬崖。”周老师又道:“那你看看能不能撞墙,或者附近有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剧烈的痛感可以让你醒来。”“痛感?”姜衫自言自语后坚定点头,“没错,痛感肯定会让我醒过来的,我得好好找找利器。”许淮烟穿过村口大门后却并没有出去,而是走进了一间乱七八糟的屋子,屋子里东南角放置着一张木床,距离木床几步远搁着一张摇篮。摇篮仿佛无风自动,里面铺着几层碎花布料和小棉被,但这些全被浓郁到发黑的血液污染,至于摇篮里的孩子——早就死烂了。他走出尸臭熏天的屋子,根据空中月亮的位置辨别村口方向,提步正准备前往,眼前就出现了一群群怨灵。许淮烟不难认出,他们就是死在无烟村的那些人,他们的肉身和灵魂都逃不出去,深重的怨气让他们比一般的鬼魂更加凶残暴戾。眨眼间的工夫,怨灵们已经将许淮烟困在最中间,许淮烟很快发现自己的思绪停滞,且无法控制身体。怨灵们张开苍白的嘴,许淮烟脚下的土开始松动,土里长出来一双双黑色如同鸡皮的手,那些手扒拉着他的雪白锦缎长靴和小腿,并且越来越往上,而被那些爪子触碰过的肌肤灼烫得似乎要化为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