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小破屋地盘不够,我和小九只能躺一张榻,初初有些不适应,不过小九不是别的男子,要没有姒少康横插一脚,我肯定会嫁给小九,我俩之间自然也不能用世俗眼光去衡量,一起打个地铺,就当缅怀童年了。
抱着纯洁想法的我和小九,乖乖地倒在糙垛子上。等待天黑以后做一些不能被外人知晓的勾当。
小九是真的懂我,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配合的天衣无fèng。
我要将情报给他,他便做好了听的准备。乍看睡得死死的,实则清醒得很。
白天暗哨将我们盯得紧紧的,实在不适合汇报这么长一通情报,大概唯一适合的地方就是茅房,偷窥不了,水声一起还能掩盖说话声,但我没办法拉着默禹一道去上茅房……
晚上他们是看不大清了,但动静太大肯定也是不行的,比如爬到默禹床上进行一番交流这种……想装听不见都没脸装的。寒浇的探子必定内力在身,听力就算不如我也不是盖的,我要是真爬到默禹床上,天知道他们会作何想法。
于是乎,我只能先将情报告知小九。至于他们两个嘛,可以正大光明携手共入茅房,再想干什么都方便了。
夜色笼罩,剩下的最后几丝亮色,溶在还不浓的黑墨里真假难辨。
我呓语般吧唧出一点儿声响,朝着小九翻了个身。他未动分毫,和先前的一个多时辰一样,真正睡着的模样。
合上眼fèng,暗黑一层层叠加,原来午夜是这样降临的,焦黑大地上绽放了墨色花朵,总有比如今的黑更深更沉的颜色,那种感觉,就像一脚踏入深渊,从此只能身不由己的沉沦、沉沦。
极轻的摩挲响动,小九将我半揽入怀,我伸出手指,触到他的细发、侧脸,他把脸埋在了糙垛里,独独留下双耳露在外头。
将脸凑过去,嘴唇触到耳廓,冰凉绵软。如斯静夜里,一点点声响都形同炸雷。我几乎是屏着气在说话:
&ldo;第一,他治军有方,百人队伍行走近如一人,警惕性极强,反应快速。第二,内侍均有武器,青铜刀剑,做工上乘,都是见过血的,缺点是保养并不得当,半数以上都落了锈。第三,他……对我有兴趣,但防备不减,近身第一件事是夺去武器,全程都有控制对方行为的意识,会去翻查随身物件,戒备极严。第四,很懂得因地制宜,已经记住了我有蛇药,但我肯定,他不会轻易暴露目的,在确认我们的身份无误前绝不会问起神兽之事。第五,自持身份,对下人自称本王,但同时对他人亦有一定的包容,我曾以我自称,一度走在队伍正前方,他都未怪罪。&rdo;
我把说过的话在脑子里捋了遍,深觉对手之强大,暗暗给自己鼓了把劲,确认没什么疏漏的,轻轻握了下小九的手臂。
手臂很快被回握一下,我缓缓别开头,他却没再动,依然是将我半揽在怀中的姿势。
冬日里的糙垛续不住几分温暖,可他的手臂沉沉压着我,体温传过来,我那只贴到他胸口、想要推开他的手,蓦然停住了。
冷暖里朦胧呈现着两个孩童依偎的样子,抱得那样紧,却仍与身旁的枯枝败叶一起簌簌发抖。
我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让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可耳边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她若肯,在下必定食宿不少,赤诚待之。
一句话,就把我从贫寒饥苦的泥沼中拯救了出来。
我轻轻翻了下身,挣脱开了小九的怀抱。
第二日小九为默禹净身,默禹一脸别扭地被小九抱进了茅房。我仍是出门采糙药,绕得离寒浇军营远远的。
五日后,留下来照看我们的隐侍退去大半。留下三人,一个盯我,一个盯小九,一个盯默老头和五条狗。鉴于跟我那个素质上佳,噪音极小,我也全当他不存在,从未东张西望,可以说是配合得极好了。
再过三日,寒浇自个儿送上了们。
碎玉分洒,漫天漫地白得耀眼,九尺的男子身着天青色长衫,身上又盖了厚厚雪白狐裘,压在个胖侍卫身上,把人家压得矮了半个身子。
一旁跟着的小瘦子黑的惊人,往雪地里一站,比身旁两个加起来都惹眼。他拧着把难辨的眉头,将一扇破门砸得掷地有声。
破兽皮总算派上了用场,他们的身型小如蝼蚁时便被我察觉到了,极快收拾好屋内,紧了紧身上的破袄子,去给寒浇开门。
小瘦子护主得紧,从一路上胖侍卫颠簸不断,寒浇身上的白狐裘都没掉下来便能证明;小瘦子脑子也好使,从门开后,他没有做出让迟钝的默老头让出床铺等一系列荒唐事情,而是命令胖侍卫直接将寒浇放在糙垛上便能证明。
护主又精明的小瘦子回头对我道:&ldo;姑娘,过王被蛇咬伤,是一种金色小蛇,头是三角的,眼睛红的滴血。&rdo;说着还撩开长衫,露出寒浇小腿上的齿痕迹。
我装模作样地撇了眼伤口,根本不用看,听描述就知道这根本不是峚山本土的蛇。这是默禹私养并教唆我俩放生的蛇。一共放了七条,也不知道寒浇碰上的是老几。
看伤口的同时我还不忘表现了下来自一个十几岁姑娘的、合情合理的惊慌失措,并耐心听了一段来自小瘦子的鼓舞和来自胖侍卫的恐吓,再欣赏了一番小瘦子怒瞪胖侍卫的戏码后,终于寻到竹篓,摸出一个黑陶瓶子。
伤口上有齿痕和刀痕,已经放了血,可以直接上药了。动作进行了一半,被小瘦子叫停,他伸手问我要了陶瓶,另一只手刀芒一闪,胳膊上就多了一道血痕。血痕的颜色与皮肤相差无几,没什么画面冲击感,我居然还能想起来捂嘴作惊愕状,自己都暗叹自己是个演戏的好苗子。
小瘦子往胳膊上撒上药粉,细细感受良久,确认这瓶里的是解药而不是毒药后,睁眼问我应当撒多少给过王,得知无甚精确要求,便毫不客气地撒掉了我大半瓶蛇毒药。
之后是一段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静默。胖侍卫的脸越沉越黑,待到笼罩寒浇一身的青灰色淡的很明显了才稍稍好看一些,可寒浇迟迟不醒,便又沉了下去。寒浇很能躺尸,胖侍卫的脸色都要和小瘦子一般时,他才悠悠醒转过来。
在胖侍卫黑白交替的过程中,一直被小瘦子死死拽着。不论他是试图凑近了看一看寒浇、试图攻击我们、还是试图上个茅房,都被小瘦子一把拉回。
我很感激小瘦子识大体,若是胖侍卫与我产生什么武力冲突,我约莫只能把他干掉,然后把寒浇和小瘦子灭口,再然后是要赶紧拜个天祈个福,因为杀了寒浇之后,能否从几百号人中顺利脱身、逃出山林,完全就只能看天命啊。
就算我命大成功逃脱,但寒浇一死,寒浞头一个怀疑的就是姒少康,一场轰轰烈烈的血雨腥风肯定避免不了。小瘦子一只墨爪就阻止了这一切,他真是个和平□□。
寒浇醒来后,对周身景致的突变没有表现出一份异色,淡定到一种超乎寻常的境界,真不知是他天性淡然还是被毒傻了。如果是天性使然,那他简直能和姒少康拼一把了;如果是后者,那这次峚山之行真是效率的紧,特工女艾圆满完成了任务,与寒浇相识并且……把人家毒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