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兵工厂警卫中队长张亚群因公务到小西湖找特务队刘队长,出办公室时,无意中把报纸带了出来,他便把报纸折好揣进荷包,到了张学良将军住处。他办完公事,和刘队长一起到张将军卧室,陪张将军说话。张将军一眼看见张亚群荷包口露出的报角,脸上呈现兴奋之色,一会儿,外面有人叫刘队长,刘刚一出门,张将军迅速起立,走到张亚群身边,很快将张的荷包里的报纸抽出,退回沙发上读起来。等到门外有了脚步声,张将军忙把报纸折好,压在座下。刘队长进来了,张将军说:&ldo;今天菜不好,没有吃饱。&rdo;刘队长又退出去准备饭菜,张将军抓着报纸站起来,将一只大皮箱打开,把报纸丢进去,转过身来,见张亚群脸色不正常,便摆了摆手说:&ldo;不要怕。&rdo;
还有一次,张亚群和刘队长去陪张学良将军说话。刘队长有事出去,张将军马上将话题一转,问:&ldo;这里离城多远?&rdo;张亚群答:&ldo;四里左右。&rdo;张将军又问:&ldo;外面有军队没有?&rdo;张亚群回答:&ldo;军队不多,但四周有岗哨,其它地方机密得很。&rdo;张将军听了,准备再问,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便摆摆手,不让张亚群再往下说。刘队长进来了,张将军理理普通的短棉衣,拍拍补过的棉裤,在地板上踱起步来。10
当年曾任铜梓县县长的赵季恒,与在囚禁中的张学良将军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他们过去并不相识,张学良对这类地方上的官员也是向不往来的,然而赵季恒却是个例外,据他回忆,他们之间的接触虽然时间不长,但却亲切、真挚、诚恳,使他终生难忘。笔者读后,亦颇感动,因而特予援引,以飨读者:
六月二十四日(一九四六年),监视张将军的特务刘团长来县府找我解决部队军需,为了结识张将军我对他十分热情,请他一起共进午餐。几杯茅台酒一下肚,刘团长便向我倾吐了心中的积郁,对我说:&ldo;张少帅对下面的人和蔼得很,经常同老卫士摆家常。爱钓鱼,钓来的经常分给我们吃。上峰怕他把我们感化了,经常更换部队,转移地方,我已经是第三任团长了。这个团不全是我的兵,中统安插了许多人在里面,有时连我也在他们监视之列。他们常打我的小报告,使上面经常给我敲警钟,要我不要忘记少帅是一个阶下囚,他的一言一行都要及时向上面报告。妈的,有什么可报告的,少帅每天的生活有规律得很,骑马、打球、看书写字,甚至连打麻将的时间都是他自己铁定了的。每天写一份他的作息时间表,交差了事。&rdo;
我见刘团长很直爽,就说:&ldo;老兄,你能否帮帮忙,让我去会一会张将军?&rdo;
&ldo;我没问题,但得问问少帅,他是一个怪人,对下面士兵很好,对上头来的达官贵人却不屑一顾。省主席杨森专程来看他,少帅始终不见,让他吃了一个闭门羹;考试院院长戴传贤来,少帅却高兴得很,还一起打了一场网球。他见不见你我心中可没底,我尽力而行。&rdo;
饭后,我备了两份礼,一份给刘团长,一份请他给张将军。每份礼里有:两瓶茅台,一斤茶叶,和几样土特产。
两周后,刘团长亲自开了一辆吉普车,接我去见张将军。……
一进兵工厂,我见四周山峦上电网密布,岗哨林立,梆梆声此起彼伏,让人感到阴森恐怖。张将军住在一座接连五间的平房里,左傍是当地人称的&ldo;小西湖&rdo;,右靠一个大广场;门前两个花台,屋后是几株杨槐。
我们的汽车一直开到门前。刚下车,身材苗条、端庄俊逸、身着栗色暗花绸旗袍的赵四小姐便从房里迎了出来,落落大方地把我让进客厅说:&ldo;汉卿正在练字,赵县长稍候。&rdo;然后,端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便进里屋去了。
一会儿,张将军从里面走了出来,因气候炎热,他穿一身白色的短衣短裤,脚上的拖鞋也是雪白的,显得英姿勃勃,神彩奕奕。一阵寒暄客套之后他说:&ldo;承得你对我这个阶下囚的关心。你托刘团长带来的礼物我收到了,釜底之鱼能使象你这样过去不认识的人能想到我,我就十分感激了。&rdo;
&ldo;将军为驱强虏,置身家性命于度外,实行&lso;兵谏&rso;
万人敬仰,区区小意略表寸心何足挂齿?&rdo;
他苦笑了一下,拉着我的手走进了书房。书房里一尘不染,一排书柜靠着墙壁,里面的各类书籍陈放得整整齐齐,临窗的书案上放着墨迹未干的条幅,案角摆着一部《明史》。
落座后,我问张将军在这里是否习惯了,还需要什么?他指着窗外说:&ldo;已经习惯了,什么也不需要,只是一听到梆梆声就心烦,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滋味。不过,我这里很&lso;安全&rso;,也有一般人难得的清闲,我有时读《明史》,看报章杂志,有时练习毛笔字。这得感谢蒋先生……&rdo;
我怕隔墙有耳,小声地谈了谈官场中的一些弊端,他深有感慨地说:&ldo;自古封建王朝亡于宦官内戚者多矣,正如你所说的裙带关系一样,长此以往将国之不国。&rdo;我见他毫无顾忌地大声抨击时政,怕于他于我均不利,忙起身到书案前品赏他的书法……我赞不绝口,从中选了几张求他送我。
&ldo;这怎行,写得不好,过两天我重新写,写好派人送到你府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