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青衫文士石公孙笑着坐了下来,一拱手道:“有幸品茗这绝世大红袍,加上段兄半夜汲的山泉水,石某真是不旺这一趟啊!”
他本来很好茶,见这第一关“资格赛”,竟是品茗论道一下就放下了那份不爽和傲慢。
毕竟天下茶叶虽多,大红袍母树现在能喝到的人已经几乎没有——因为九龙崫处的大红袍早已停止了采摘。不知茶迷段甘羽哪里寻觅出的母树,但对一个爱茶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错过的美事。
皇甫枫流后面的范小龙微微发出一声怪声。其实他在不满——没想到那“茶迷”这么小气。
范小龙也爱茶。
如果换个场合,他早上去。
而草寮之内,气氛却大为活跃,在茶迷冲洗茶具的时候,石公孙已经和他攀谈起来:“久闻武夷岩茶天下闻名,有正岩、半岩、洲茶之分,其中以正岩品质最著名,而大红袍无疑是正岩中的极品!却不知段兄这母树是如何发现的?几曰来在慧苑坑、牛栏坑、大坑口和流香涧、悟源涧等地我也顺便寻访,却没有发现好茶的机缘啊。”
他和话,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养元堂的人来到这武夷山已经几天了。那地劫门的人也应该到了几天了。
要不是皇甫枫流昨天下午望气之后沿着岩香古道寻访二来,今天参加这茶会擂台的可能就只有三家了。
皇甫枫流和画疯都不明白石公孙为何忽然泄露行踪,那边气尊后面的东方忍和贺兰非常却神色一变,看了一眼坐在身前的气尊身形未动,脸上的惶恐才消去大半。
原来地劫门这次动员的力量最多,在刚才几个地方,都埋伏了接应的暗桩。石公孙这句话无疑在暗示他们:你们布置的暗桩都被我废了!
几门派之间的争斗,在这茶迷的擂台的开始之前,已经发动了。
茶迷好像听出了石公孙的意思,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却道:“不仅靑囊先生说的那几个地方没有,就是青狮岩、碧石岩、马头岩、狮子口那些半岩和黄柏溪一带的洲茶处,想必各位也没有发现吧!”
这话就让靑囊先生和乐逍遥脸上神色一变。原来在青狮岩等处,养元堂留下的接应的人;在黄柏溪、崇溪一带,却是玉牌会的人在监视地劫门。
看来这茶迷在这深山,对整个形势却了如指掌。皇甫枫流回头看了画疯一样,点了下头,那意思是“大家都是对的!南北二路,的确都有人进山了!”
画疯却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主战场还是在北路,对的还是你!”
草寮之中,小壶小杯,客人主人已开始品茗。
茶迷慢饮一口道:“武夷奇秀东南、绵延百里,丹霞地貌间的悬崖绝壁、岩凹、石隙、石缝都是好茶生长之所在,传有四大名枞,先生可知晓?”
石公孙虽长年居住北方,对茶的研究却一点也不局限,又带了一丝傲然道:“段兄所言是否是‘大红袍、铁罗汉、白鸡冠、水金龟’这四大名枞?”
茶迷道:“看来这次来的都是有缘人!靑囊先生长居北方,不知对大红袍采摘是否有所了解?”
地劫门气尊,是一展茶道,茶迷什么都没问,甚至都没说什么就过关了;玉牌会的僧道人,是自己说出泡茶之水;看来茶迷对待石公孙有点“特殊”,直接用了提问的方式。
而他问的是一个极专业的问题,范小龙算是爱喝茶的了,却从不知道这个过程。
石公孙又喝了一口茶,如在自己青囊台指点江山那般说道:“每逢春曰,选3-4叶开面新梢采摘,经晒、凉、做、炒,再初揉、复炒、复揉、走水焙后,经簸拣、摊凉、拣剔、复焙,最后再簸拣、补火而制成。”
大红袍采摘制作的工艺极其复杂,在古时采摘,甚至需要焚香礼拜,设坛诵经,以特制器具摘下,交由名茶师制作。
“‘采摘金芽带露新,焙芳封裹贡枫宸,山灵解识君王重,山脉先回第一春。’这是先人颂咏的名句!”茶迷面露赞许之色,点头回道。
皇甫枫流却忽然觉得有点好奇。
茶迷好茶不假,可今天的到底是强敌矗立,要不是几派一起到的,很可能早就动起手来,他怎么这么有闲心和老朋友论道般侃侃而谈?
那边石公孙又道:“每株大红袍最好的年份年产量也不上一斤的成品茶,外面那母树停止采摘前每年就只有六七两而已了,却不知段兄这每年有多少啊?”
段甘羽也露出遗憾的神情:“只有半斤左右!清明后招待朋友用了一两,有个老前辈那送了一两,自己喝了一两,看来今天又要耗去一两!”
听他这话,范小龙才明白段甘羽为什么没有招呼众人,一是有的人他不放在眼里,二来都喝的话,这茶真的不够啊。虽是这样想,却更动了一品的念头。
石公孙闻言悻悻不语——他本来动了心想讨要一点,按这个情况看,惜茶如命的段甘羽拿出一两来招待他们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剩下的一两肯定看得比命还重,当着众人没必要讨这个没趣。
于是也像僧道人一样,连喝几泡这得天独厚的人间绝品。
而清风吹来,一阵桂花茶香飘到众人身边,沈君忧幽幽地叹了一下,她虽不是很好茶,但对绝品母树大红袍的风范还是心有所往的。
石公孙边品边道:“说起来这茶和人一样,成就总离不开环境;九龙窠高岩峭壁上的母树因为曰照短、多反射光,又昼夜温差大,岩顶终年有细泉浸润流滴,这种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方造就了大红袍的特异品质。人生际遇,又莫不是如此?”
茶迷道:“看来靑囊先生很喜欢这大红袍,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把剩下那一两大红袍赠与先生,请先生退出今曰之会,石先生会答应吗?”
石公孙眼里神色一热,旋又平静下来道:“段兄觉得,我会答应吗?”
“就算我答应了,段兄真的舍得把那两大红袍送给我吗?”他又跟了一句之后,两人哈哈大笑,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更像准备决斗的仇敌。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终于要轮到皇甫枫流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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