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摩挲着扳指道:“明日朕让人送一套金丝软甲来,你要时时穿在身上,护卫不宜带的多了,太扎眼,三个大内高手足以,路引和道家度牒都为你做好,凡到一地自有人在暗中接应,沿途为你开路,朕今夜就下令,启用暗卫。”
“谢父皇!”
“还有,这一路上朕要随时知道你的行程,用飞鸽传书,但凡中京有变,你要立刻快马回来,朕会御赐你一块金牌,在各关隘畅通无阻。”
“儿子遵命。”
三日后,十里长亭古道,宗晔穿着母亲一针一线缝纫的石青色道袍,头发束成小髻,扎着羽巾,背上负着书箧,装着满甸甸的书,边上挂着油纸伞和斗笠。
三个便衣也扮成道者的衣着,各背了一个小包袱,为了轻车简从,每季衣裳只带了两身,包裹夹层几个青瓷小药瓶,装着伤寒风热跌打损伤和番邦治蛇毒的秘药。
皇帝特赶来送行,定柔一遍一遍打量着儿子,极力忍泪,咬着牙根都麻了,殷殷嘱托,只恨不得把一生的话都说尽了。
宗晔随身带着舆图,算着时辰,天黑前要到驿馆,不得不走了,双膝拜于地向父母稽首三叩告别,皇帝将一方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巾交到他手里:“这个是为父给你的东西,你现在还小,手指不够粗,戴不动,待来日朕要亲手为你戴上。”
宗晔隔着丝绢摸着那物什,好似个扳指。
皇帝又将一把匕首相赠,小巧轻便,朴实无华的刀鞘,刃却是极其锋利,如一泓秋水,闪着崭新凌冽,伐石头如破瓜,这是邢家打造出来的东西,给小宗晔防身用。“谢父皇。”
再三拜别的父母,宗晔和三个随行踏上了路程。
皇帝揽着哭成泪人的孩子娘,望着那负着书箧的背影远去在黄土大道上,越来越小,偶尔回头,对父母挥挥手臂,然后转过山弯,匿没
路上,宗晔打开帕巾,果然是一个扳指,青黑色的和阗墨玉,色重质腻,纹理细润如膏,已养出了油糯的滑腻,镌刻着“皇遒丕显,帝德无垠”八个篆体小字
第182章吸血的寄生虫原生家庭……
帘幕低垂,庭院春光老。
几只喜鹊停在松柏枝头鸣啾,忙着衔枝筑巢,旁边的刺槐这两日恰到了花期,一嘟噜一嘟噜的花串雪白晶莹,馥郁的香气飘了满园。枯树重发看,似闻陌上已残红。多端世故干戈后,大好春光老病中。
四季轮转各有风景,只奈何此身老病中。
温氏端着汤羹从廊下过来,慕容槐坐在摇椅里望着那槐蕊出神,半身盖着厚毯,脚下放着两个暖炉,炭烧的正红,老爷子愈发沉疴不起,三日有两日都在昏睡,太医说怕是熬不到夏天了,寿衣和棺木已准备好,温氏时刻吊着一颗心。
“老爷,进汤罢,不烫不凉正好。”
慕容槐大咳了几声,眼前混沌了一阵,闭目忍着眩晕,无力地摇摇头:“吃不下,别勉强我了。”
温氏再三劝着:“妾身炖的冬瓜老鸡汤,熬了一夜,撇净了腥,这汤像水一样清,最是鲜美,你好歹进几口吧,腹中有了汤饭才有精神。”
慕容槐感叹她一番用心,忍将着吃了几勺,果然鲜美回甘,腹中热热的一股舒服了许多,他摆摆手,望着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相伴了四十年的女人。“真没想到,最后守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个你,我曾经那样多的女人,到最后只有你一个白首到老。”
温氏撂下汤碗为他揩揩嘴角,笑道:“妾身有此殊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慕容槐听着这话忽觉心下似被什么狠狠锥了一下,莫名的疼,好一会儿才过去了,他道:“皇上已在西郊为我们修了坟陵,母亲的棺椁和父亲的衣冠冢也挪了过来,贤儿的母亲葬在淮南,千里之遥,没得又得折腾,我不与她合葬了,已写了遗嘱只与你一个合葬,你可愿意?”
温氏又惊又喜:“妾身不胜荣幸!”
慕容槐又咳了一阵,问:“那件事还没消息吗?”
温氏答:“他们找遍了邑县的户籍册,没有这个人,在县衙的案牍上有她母亲的记载,至德二年大乱充入军营做了营妓,后来平叛放归,不久牵扯进一桩仙人跳的案子,还伤了人命,被判了剐刑,至于她女儿,无只言片语。”
慕容槐咳得咽中腥咸发苦,清清嗓:“她是贱籍乐户,怎会有记载,想来她父亲和丈夫被斩立决后,她不知改嫁给什么人了,罢了,不找了。”
温氏将炉子里的炭翻了翻,说起了儿女们,如今只剩了静妍这个心病,派去弘农的人查出是被杨家禁足起来了,院门上了锁,每日只许她在那方寸之地走动,衣食到是没有屈待,但杨姑爷娶了平妻,纳了两房妾室,他们敢如此对待慕容家的小姐,这脸皮也算撕破了。
庆哥儿和老管家已快马去接人了,相信正在归程的路上,不用几日便到了,阿弥陀佛,但愿能瞧见老爷子最后一眼。
老爷子病中,温氏为怕他激怒攻心,并不敢告知此事,只找了别的理由搪塞,慕容槐问:“她怎么还没孩子?不会有什么旁的心思罢?”
温氏为女儿打圆:“老爷多虑了,她能有什么旁的心思,不过瞧着杨女婿不成器,不愿生孩子罢了,姝儿是个小女儿心肠,待来了我骂骂她,趁现下还能生。”
慕容槐不悦道:“弘农杨家也是举世豪门,她无有嫡子如何立足,将来如何当家做主,没远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