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同意,谁也别想带走她!”
“啊哈,你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了,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陆绍茹摸下了发髻上的玉簪,旁边侍立的一众宫婢见状,何嬷嬷和月笙首当其冲,团团围到了贵妃身畔,做了一道血肉之躯的屏障。
“护太后!护贵妃!”殿外十几个大力太监也一股脑冲了进来,目光如鹰视,死死盯着那凶器。“放肆!”
陆绍茹被这阵势骇了一跳,捏着簪子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氏干脆拿出了杀手锏,老泪滚滚,撕心裂肺地指骂上天:“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这世道,我儿为国粉身碎骨,连个囫囵尸首都不见,娶了个媳妇偏是个鲜廉寡耻的,守着孝就勾搭人攀了高枝!不给守节也就罢了,就当没娶这么个贱人,可她心狠歹毒,抱走了我们的孩儿,那是我儿唯一的血脉啊我老婆子无依无靠,就这么一个寄托,她这是活活摘我心肝儿,成心要我老婆子命老天爷,你怎么不降下恶雷,劈了这无情无义的贱人!”
定柔眼眶灼如火烧,咬着牙,只生了想杀人的冲动。
陆绍茹干脆将簪子对着自己颈,比划了一阵:“今儿咱就来个鱼死网破!到阴曹司评理去!”
李氏也做出了玉石俱焚的模样,母女俩对视一个眼神,把头冲着人墙,一边一个不要命地撞过来。只闻得几声惊叫,月笙和另一个宫女肚子上重重吃了一下,犹如大石碎胸,五脏近乎破裂,整个队伍向后一倾,若不是桌椅,定柔险些被压在人墙下,李氏母女俩张牙舞爪对着宫女们抓挠掐,薅发扯衣。
痛呼声此起彼伏,一众宫人纷纷负了伤。
内监们一部分护着太后,一部分上去扯拉,有几个脸上也划了血道。
张嬷嬷站在门扇边瞧着,对一个小监说:“速去昌明殿告知陛下,瞧这样子,怕是娘娘要顶不住了。”
皇帝与官员们正围着沙盘议论,西征大军不久将要再次出征,分两路,一方牵制大矢,打迂回战,一方进攻伊贞西辽、新固、盘锦等十一城,速战速决,意图歼灭。
小柱子忽然一脸焦灼地凑过来,耳语了一句,皇帝面色如常,对众官说:“康宁殿有急事,朕要过去一趟,卿家们稍候片刻,朕去去就来。”
一路风驰电掣,方至东六宫的巷道已闻得喧杂声,各宫的妃嫔和宫婢围的垂花门外水泄不通,探头往正殿瞧着,皇帝厉声呵斥了两句,顷刻跪了一地。
“都滚回去!”
妃嫔们鸟散一般,被各自的宫人前簇后拥着,快跑急走。
皇帝弹了弹袍角,抬步而入。
内监传了一句陛下到。
殿中乱糟糟的,玫瑰椅和茶案七倒八歪,碎了几个茶盏,扭打的两方已分开了,李氏母女回到了座位上,毫发无损,气喘吁吁地冒汗,似是累坏了。
月笙和宫女们满脸血痕交错,发髻塌了,宫裙也多处被撕破,有几个年纪小的不住地发抖,低声啜泣。
何嬷嬷守着贵妃闪避到了几步外,还好小丫头没事,就是面颊没了血色,吓坏了。
太后拍着胸口,总算见识了什么是市井泼妇!阿弥陀佛
众人一起敛衽行礼,皇帝说了免礼,又拱手对太后请安,而后径直坐到对面的玫瑰椅,招了招手,示意定柔过来。这时候最是应该夫妻同心,同仇敌忾。
待定柔坐下,皇帝客气地对李氏母女说了一句“请坐”。
两方面面相对,李氏听着皇帝的态度,也许有门,不过她也想好策略了,对皇帝不能来硬的,胡搅蛮缠哭就是了,怎么恶心怎么来,看谁耗得过谁,没准把皇帝耐心磨完了,迁怒了慕容茜。
只听皇帝云淡风轻地道:“事情始末朕都知晓了,陆夫人望求安可归平凉候府,拜陆氏宗祠,侍奉尊亲养老,可对?”
李氏心里一激动,点头应是,果然,皇帝最讲脸面,他不敢冒天下骂名,霸占了臣妻,还霸占臣子的女儿。
皇帝轻轻一笑,道:“夫人诰封四品恭人,贵为朝廷命妇,怎如此失态露丑?温温恭人,如集于木2。慎终如初,则无败事3。夫人今日之举,浑似刁民之妇,诚然德不配位也,焉知不是给平凉候败事。败家之妇,不知平凉候知晓后作何感想。”
李氏脸白了一霎。
绞尽脑汁想了想,赶紧抽泣着道:“陛下是有道明君,孰知落叶归根的道理,我家绍翌为国粉身碎骨,他的独生女儿却流落别家,姓着的别人的姓。臣妇年事渐高,失了儿子,又失了孙女,每日痛穿心肺,活的暗无天日,求陛下体恤怜悯,放我小孙女归家罢。”
皇帝仍笑着:“夫人此言本末倒置,朕念陆中将为国献身,念平凉候戍卫戍边的辛劳,特厚待于幼女,赐皇家之姓,以公主之尊养于内廷,这正是朕对你陆家天大的恩典,多少人求不来的殊荣。汝何以兴起今日之祸?乃不识抬举也。”
李氏书读的糙,最怕人家咬文嚼字,但骂詈还是听得出来的,这话说的和风细雨,就像一个人和煦可亲地骂着你,竟叫人怒不起来。
捏着帕子揩泪,凝噎道:“陛下恩典不敢不受,但也不能与父家彻底断了干系,岂非忘本求荣,还求陛下恩准,小孙女回去认祖归宗,给陆家先辈上柱香。”
皇帝眉峰一肃,道:“这话说的更混账,她即已拜过皇室宗庙,怎能再拜你陆家的祖辈?皇女之贵,你和平凉候见了要跪拜行礼,若屈身侍奉,岂不是你陆家僭越了,僭越该当何罪,晓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