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放下,指尖又夹起白子,定柔闷闷地瞧着,心想,自己同自己对弈?这不是左手和右手打架吗?这人是有多无聊啊?
话说,从中京不远千里来到淮扬,就是为了躲凉快,下棋,幸美人,这就是皇帝的生活?我哥哥还在街上当烤红薯呢。
那无聊的人终于发声了,也没看她:“唱个小曲来听。”
定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狠狠瞪着他,拿我当取乐的玩意儿了?我又不是歌舞伎!不是你家豢养的百灵鸟!
太不尊重人了!
手指攥着裙角,不开心地道:“臣女不会。”
埋伏,佯败,诱敌等等,刚才说什么,忍不住抬目:“你说什么?”
女孩儿眼神如炬:“回陛下话,臣女不会。”
皇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呆看了一瞬,女孩儿紧紧绷着小小的嘴,眉心臭臭的,不耐烦的神情,从来没人敢这么直截了当拒绝他,也从来没有女子敢作出这副面孔给他,与慕容艳、慕容岚同出一府,同是慕容槐亲女,同样的教养,同样为他准备的人,怎么可能想了想,一个小孩子,心肠难免率真些,许是歌喉真不成,不愿献丑。
“那便弹一阙曲子来,朕让他们去取你姐姐的凤琶。”
定柔直接扔了一句:“那个臣女也不会。”
“瑶琴、锦筝、宝瑟和箜篌呢?或鸾箫横笛?”总有擅长的吧。
“臣女不晓音律。”声音变小了,有些心虚,因为说瞎话了,探上这种姐夫,半天不问候一句姐姐的病,净来捉弄小姨子,早知就不来了。
皇帝静视着她,眸光泓邃,女孩却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裙角,噘起了嘴,唇弧俏美秀巧,皇帝忽觉这个模样可爱,对,就是可爱,那样娇艳的衣色,衬的脸颊透出一层醉酒般的红晕,肌肤底子薄的吹弹可破,一时竟有些挪不开眼。你是在故意撩拨朕的兴趣吗?想剑走偏锋?
小小年纪,如此心机。
“跳支舞来,随便什么舞,这个总会的吧?”
女孩嘴噘的更高了,顿了顿,道:“那个臣女更不会。”
然后,漫长的沉默
沙漏不停地“沙沙沙”轻响,已漏去三分之二。
定柔低着头,心里纳闷极了,小心地抬起眼睑,只见男人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牌,眉间微蹙,右手放在黑棋盒里半抓着一把棋子踌躇,片刻之后,两指捏起一枚,缓缓地要放在天元的格目上,忽又抬指,滞在半空。
定柔头都大了,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看向玉壶冒着的一缕热汽,来的时候,娘不许她喝水,说怕出恭,失了仪态,车上虽有冰,可日头太盛,里衣的汗就没断过,这会子口干舌焦,双腿也有些酸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