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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自强不息的楚人也不以南人为耻,上下君臣,都自称蛮夷,专一和华夏诸侯作对,五年不出兵,就算是奇耻大辱,死后不得见祖先。春秋前后,楚吞并的诸侯国,大大小小四十五个,越国就是被他灭掉的。也就是说,楚国原本也有资格有条件统一中国。所以,秦灭六国,楚最不服,以至于有&ot;楚虽三户,亡秦必楚&ot;的说法。

不过,亡秦的虽然是楚人(陈胜、吴广、项羽、刘邦都可以算是楚人),汉代的皇帝也像楚王一样好细腰(能作掌中舞的赵飞燕就是典型),统一了的中国的政治中心还是在北方。楚语不但没能成为&ot;国语&ot;,反倒是楚都所在的湖北,也基本上变成了北方方言区。只有战国时才被楚人占领的湖南,还保留着古楚语的一个分支--南楚江湘。它后来就发展成又一种南方方言--湘语。

在南方六大方言中,湘语也许要算是最可怜的一个。它的使用人口不算最少。最少的是赣语,只占汉族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多一点。次为闽语和客家话,各占百分之四。湘语则和粤语差不多,各占百分之五,在南方方言中仅次于吴语。但湘语的地位和影响,又岂敢望吴语、粤语之项背?就连和闽语、客家话,也不能比。这也没法子,人家财大气粗么!上海和长江三角区说吴语,香港、广州说粤语,台湾、福建说闽语,客家则动不动就开世界客籍大会,聚在一起说客家话,湘语哪有这个条件?

可见光是人多,也未必顶用。事实上湘语的地盘最小,受其他方言的影响最多,内部的分歧也很大,纯粹的湘语方言点又一天比一天少,以至于有人怀疑它是不是还有资格作为一种独立的方言,和其他六大方言平起平坐。也有人干脆主张将湘语和赣语合并,并称为湘赣方言。或者将湘语&ot;五马分尸&ot;,分别归属西南方言、客家方言和赣方言。

说起来湘语也是窝囊。湘语,顾名思义也就是湖南话。然而湖南一省之中,真正说湘语的不过三十多个县市,连一省的半数都不到,其他地方分别被西南方言和赣客方言占领。西南方言占据了湖南西北、湘水以南和京广线以西广大地区,赣客方言则占据了湘东狭长的一带,留给湘语的地盘所剩无几。即便是湘语方言区,也分新湘语和老湘语。新湘语流行在长沙、益阳、株州、湘潭等城市,老湘语流行于宁乡、湘乡、双峰、衡阳等地。湘谚有云:&ot;长沙里手(内行)湘潭俏(漂亮),湘乡嗯啊做牛叫。&ot;可见新老湘语之间也是不能对话的。如果按照某些方言学家的意见,把新湘语归入西南方言,湘语的地盘可就所剩无几,更加少得可怜了。

其实楚语的地盘原来还是蛮大的,少说也占有湘鄂两省。但既然连楚王都守不住他的领地,湘语又能如何?能有这一亩三分自留地,没准还得感谢秦始皇设了长沙郡。又幸亏还有个洞庭湖,好歹能抵挡一阵。可惜即便长江天堑,也未必能抵挡北方方言的凌厉攻势。&ot;吴王&ot;那边,宁镇&ot;失守&ot;;&ot;楚王&ot;这里,两湖&ot;沦陷&ot;。这也难怪。吴楚两地,毕竟都在南方方言区的最北边,所谓&ot;首当其冲&ot;之地,对手又强大无比,便难免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吴语从江苏退到浙江,湘语(或楚语)从湖北退到湖南,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湘语的处境比吴语更难,东西南北都被其他方言(赣、客、粤、西南官话)包围,简直就是四面楚歌(或四面都不唱楚歌)。吴语好歹还有个东海作后盾,可以背水一战的。

吴楚(湘)命运多舛,还因为它们是资格最老的方言。创业易,守成难。老的总是不如新的有生命力。北方方言日新月异,开拓进取,赣客方言后起之秀,方兴未艾,吴湘方言区被它们蚕食,也是势所必然。

三、吴楚东南坼

湘语和楚语是嫡亲,和吴语则是表亲。

楚语和吴语曾被看作同一种方言,而且就叫&ot;吴楚&ot;。这也不奇怪,吴与楚都是&ot;荆蛮&ot;嘛!再说越灭吴,楚灭越,他们也曾统一过。所以古楚语和古吴语是比较接近的。直到现在,湘语和吴语还有不少相同之处。比如&ot;吃&ot;,便都念作&ot;恰&ot;,只不过声调不一样,也就是腔同调不同。父亲叫&ot;爷&ot;,读如&ot;衙&ot;,也一样。从这些蛛丝马迹看,吴语和楚语的关系在历史上很可能非同一般。

事实上直到隋唐,吴语和楚语还被看作一种大方言。陆法言说:&ot;吴楚则时伤轻浅,燕赵则多伤重浊。&ot;(《切韵》)陆德明说:&ot;方言差别,固自不同。河北江南,最为钜异,或失在浮浅,或滞于沉浊。&ot;(《经典释文》)他说的&ot;河北&ot;,就是&ot;燕赵&ot;;他说的&ot;江南&ot;,就是&ot;吴楚&ot;。颜之推也说南方水土柔和,所以说活声音清而切;北方山水深厚,所以说话声音浊而钝。可见吴楚之同远大于南北之同,南北之异也远大于吴楚之异。要是它们就这么联起手来,南方的方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然而一把刀子却从吴楚之间插了进来。

这把刀子就是赣语。

顾名思义,赣语就是江西话。不过,说赣语就是江西话,就和说湘语就是湖南话一样,并不准确。因为湖南人并不都说湘语,还有说北方话(西南官话)和客家话的;江西人也并不都说赣语,还有说北方话(江淮官话)和客家话的。西南官话、江淮官话和客家方言这么一挤兑,湘语和赣语就很可怜,连自己一省的地盘都守不住。但要说湘语主要在湖南,赣语主要在江西,也不算错。

江西这地方,历史上叫做&ot;吴头楚尾&ot;,春秋时是吴、越、楚三国的交界处,汉代又介乎荆(荆州)、扬(扬州)之间,是个&ot;三不管&ot;的空子:楚不管,吴不管,越也不管。结果,古时这块地方的方言,就有点不三不四,不明不白,连汉代的方言学家扬雄都弄不清楚,只好留下一片空白(也可能那时人烟稀少,语言方面根本就乏善可陈)。其实直到现在,赣语的特征也还不十分明显,而且来历不明,就像江西菜一样,不南不北,不东不西,没什么&ot;特色&ot;。

是空子,就有人钻。西晋末年,八王混战,五胡乱华,匈奴、鲜卑、羯、氐、羌,杀过来杀过去,中原地区就很不安定,一直处于动荡之中。东晋末年,战乱更加剧烈,中原汉人就开始大规模地往南跑,有的便跑到了江西。唐末和宋末,中原汉人又多次大批南迁。这一次跑得就远了。跨黄河,过长江,越淮河,渡赣水,一直跑到广东、福建,跑到后来成为客家方言区的地方。

这些南迁的汉人都要经过江西,江西就像是一个中转站。那时又没有大京九,即便是逃难,也走不快。也有走不动的,就干脆留了下来。但不管是过路的,还是留下的,也都要把当时中原的方言带到这里。赣中、赣北人说话,原本就既不如吴人之&ot;清&ot;,又不如楚人之&ot;楚&ot;,有些不清不楚。现在再让北方官话接二连三这么一搅和,就更加不三不四。结果,赣语就成了非吴非楚非中原的&ot;怪话&ot;。

事实上赣语的特征可能也是最不明显突出的。它南部接近客家方言,北部接近江淮方言,西部和湘语拉拉扯扯,东部又和闽语黏黏糊糊,疆域从来就没弄清楚过。赣语的语音也怪怪的。浊音都变成了清音,这和普通话是一样的。但普通话中浊音变清音是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赣语却一律送气,又和客家话是一样的。长沙人蓝男不分,泥犁却分得很清楚,南昌人也一样。武汉人喜欢用&ot;倒&ot;这个虚词,意思相当于&ot;着&ot;,南昌人也这么说:&ot;坐倒&ot;(坐着)、&ot;站倒&ot;(站着)。成都人也说&ot;倒&ot;,比如&ot;牛都过得倒你过不倒&ot;,这里的&ot;倒&ot;就是&ot;了&ot;的意思。成都人不说&ot;坐倒&ot;、&ot;站倒&ot;,而说&ot;坐起&ot;、&ot;站起&ot;。同样,武汉人也不说&ot;拿一本书倒(给)我&ot;,而说&ot;拿一本书把(给)我&ot;。只有在赣语中,&ot;倒&ot;才既有&ot;着&ot;的意思,又有&ot;给&ot;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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