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短暂地愧疚了会,就再一次将小孩一个人丢在家里离开。在窗外目睹着一切的宿苍感到了些许的茫然,还有一点点的不开心。祂第一次进了这间屋子,蹲在坐在地上的小孩身边,拉开了小孩的袖子,看见满胳膊的淤青和旧伤,上面甚至还有烟头烙出来的伤疤,除胳膊外,胸腹,背部,大腿上也是重重叠叠的新伤叠旧伤。祂无言了好一会,才问了句:“疼吗?”小孩摇头,眼尾处还泛着红,仰着小脸朝祂傻笑:“啊呀~”不疼呀~说完小孩握住祂的食指摇了摇:“啊呀啊爸爸呀~”哥哥,找爸爸呀~第一次被叫做哥哥的宿苍微愣,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这次过后宿苍消失了好久,再次出现时已近深秋,天气不可避免地寒冷下来,小孩依旧缩在那黑暗狭小的储物间,意外的是他这次有了一层较为厚实的毛绒毯当做被子,在这让他不至于在这深秋的天气里冻伤。宿苍发现,那女子虽然对小孩不好,但祂每次来发现小孩除了那件总是不换的破旧衣服外,他的小手小脸总是干净的。起初祂还诧异,后来发现那个女子在储物间给小孩置办了一个小小的洗浴间,那洗手台和马桶都是迷你型的,刚好适合小孩的高度,而且最近小孩也能勉强扶着墙站起来走了。扶着墙站起来走的小孩看见了窗户外的宿苍,当即高兴地挥了挥小爪爪,然后吧唧一声摔倒在了地面,疼得眼泪花当即就冒出来了。缓了一会,他爬起来揉揉摔疼的膝盖和胳膊肘,眼里还冒着泪花就朝他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啊爸爸呀~”找爸爸呀~看上去才六岁大的宿苍有点无奈,自从那次说帮他找爸爸后,小孩每次看见他都要提找爸爸这件事,但是小孩的爸爸早在他出生前就飞机失故死了,祂也不知道要去哪给他找爸爸。早已习惯小孩问这个问题的祂熟练的转移话题:“我叫宿苍,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给自己取的,你叫什么名字?”“啊呀?”名字?并不理解这个词的小孩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在宿苍掰碎了给他解释后,小孩举着小手道:“啊呀,啊呀呦。”有名字,叫拖油瓶。拖油瓶?宿苍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名字。”“嗯?”小孩疑惑地歪头。宿苍突然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小孩点了点小脑袋:“啊呀。”好呀。对上小孩那双格外明亮澄澈的眼眸,宿苍沉鸣了会:“明月皎洁,你就叫皎皎吧,我从这个世界上的书上看到,这是明亮皎洁的意思。”有了名字的小孩很高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我来教你念,你叫,皎皎。”“啊呀。”“皎皎。”“啊呀。”“皎皎。”“脚呀。”宿苍:“……不是脚呀,是皎皎。”“皎皎。”自从给那个小孩取了名字后,宿苍心里难免多了点惦记,每隔小半个月就会去看看他。这一日祂来看皎皎时,发现饿狠了的他正趴在院子外扯草吃,额头上还有其他小孩用石子砸出来的青紫,严重的地方甚至被砸出了个小口子,正淅淅沥沥地往外流着血。皎皎的眼眶周围还红红的,显然是先前哭过。那个叫方虞的女子时常不关严实门,似乎丝毫不担心小孩跑出来,或者说这正是她所期待的,若是小孩被哪个人贩子抱走的话,她或许会更高兴,高兴自己甩脱了这么个拖油瓶。宿苍上前夺过皎皎手里的草,看着手上这沾着泥土和霜雪的草,紧锁着眉头。仰头看着他的皎皎眨了眨眼,小手指着他手里的草:“皎皎啊~”皎皎的~因为先前哭过,这会说话时嗓音里还带着股软绵绵的哭腔。宿苍看着他道:“这是草,除了牛羊和兔子一类的食草动物会吃外,人类是不吃的,而且这上面还有泥土,填不饱肚子不说还很脏。”满眼懵懂的皎皎歪了歪头,理解不了这一长句话的他以为祂想吃,于是低头从肚肚前的兜兜里拿出藏好的草递给他,:“啊呀~”哥哥吃~宿苍有点蒙,然后一本正经地摇头:“我不吃,你也不能吃,我去给你找其它吃的。”话落宿苍就起身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脾气不是很好,祂能来这个世界已经很不容易了,来之前答应了这个世界的意识,不能在祂的世界里用任何超出常理的手段获取利益,于是要去找吃的宿苍得自己想办法赚钱。想来想去,祂最后想到了最合适祂现在身体所表现出来的年龄的赚钱方法,就是去捡瓶子,然后卖钱,再拿钱给皎皎卖吃的。理清楚这些顺序的宿苍开始了祂的捡瓶子事业。捡瓶子这件事对宿苍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第一次做这事的祂很是生涩,先是将瓶子一个一个地捡来放在一个角落里堆放好,在好不容易捡到一定数量后回头一看,就发现瓶子不见了。“?!!”一脸蒙的宿苍站在用来堆放瓶子的角落,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祂捡的瓶子被其他人给捡走了。宿苍皱了下眉,这些智慧生物怎么能这样?不经过祂的同意就把祂捡的瓶子给拿走?若不是祂现在还需要继续在这个世界寻找创造自身世界的灵光,祂一定要让他们好看。生完气后宿苍又继续去捡瓶子,这次祂学聪明了,祂找了个袋子,一边捡一边装,只是用着六岁小孩身体的祂抢不过其他的老婆婆,有些老婆婆还会从祂手里抢祂捡到的瓶子。被抢瓶子又被骂的宿苍有点发愣,决定等离开这个世界时,将这个情况反映给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告诉祂,祂的造物出了点问题。宿苍捡瓶子的第一天下午就下起了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将天地覆盖上一层白。这雪一连下了三天,极大地遮挡了人的视线,当看见抢自己瓶子的恶婆婆一个不慎摔了个跟头后,宿苍没忍住站在一旁笑,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别人骂了。被骂的宿苍已经习惯得淡然了,祂不打算跟这些奇怪的造物计较,提着自己捡了三天,才捡到的满满一袋子瓶子去卖钱了。宿苍拿着自己用捡瓶子卖的钱,买的一串火红的糖葫芦和两个暄软的包子去找皎皎。在经过胡同口时看见了一个蜷缩在胡同口大树下的小孩,那个小孩很小,看上去只有两岁大左右,常年不见光而格外白皙的皮肤青紫得厉害,环着双膝的手上满是疮口和各种陈旧伤疤。小孩很乖,保持着等待着什么的姿势,直到冻死也没动过一下。连下了三天的雪早已停下,东方刚亮出一抹鱼肚白,冬日的太阳还未升起,没多久警车,救护车,掺杂着女子嚎哭的声音连同着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的嘈杂声一同传入耳里。停下脚步发蒙地看着那个早已没有生息的死去的眼熟小孩,宿苍有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蒙了好一会的祂犹豫了许久,在小孩的尸体即将被带走时,将手里的糖葫芦和包子收起来,然后悄悄地将小孩的灵魂藏入袖子里,带着离开了这个世界。宿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没经过世界意识的同意,从一个世界里带走那个世界智慧生物所属的灵魂是大忌,被发现后被该世界意识杀死或者吞噬掉都是常事,但祂偏偏就这么做了。或许是祂太过大胆,也或许是小孩太过乖巧瘦弱,也或许是小孩那满身的伤疤和那双格外干净明亮的眼睛,让祂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于是放弃了继续探索这个世界的机会,将创造自己世界的时间往后推迟,悄悄地捡回了小孩那小小的,仿佛快要破碎的灵魂带回去,一点一点地拼凑修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