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容把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勾勒着精致眼线的眼睛,好脾气地笑道:“的确好久不见了呢,我们大闲人牵总,居然还有时间给我接机,兴师问罪来了?”
涂牵牵翻了她一眼:“讽刺我呢?”
“不用陪你家小狼狗啦?”陈雪容单手圈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拖着箱子往航站楼出口走,“这就玩腻了?”
涂牵牵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玩了?别给我转移话题!关于解约设计师这件事,你最好能拿出一个像样的理由说服我。”
“啧啧,”陈雪容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牵儿,你真是淡出这个圈子太久了,你看看你这半个月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大家私底下说,在工作室见了你都想绕道走。”
“我……”涂牵牵听到这里差点气炸,瞪着眼睛半晌愣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欸,”陈雪容看乐了,圈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肩头,“好了,待会儿找个地儿先让我吃口东西行不行?我这半个月吃法餐都快吃吐了。”
涂牵牵无奈地泄了那口气,开车带她去了机场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因为还没到饭点,店里只坐了她们这一桌客人,服务生分钟就上齐了一桌菜,默默退到了一旁。
涂牵牵往煮沸的汤里下了一盘肉,微笑道:“陈总,您赶紧垫吧两口,然后我们就聊聊正事。品牌的首席设计师都被解约了,您接下来准备走什么野路子呢?”
“牵儿,你不如换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陈雪容不紧不慢地往嘴里放了一块糕点,轻轻捻着手指头说,“咱们当初签约asha和小c的时候,她们刚刚出道,在圈子里没有一点知名度,纯新人。她们之所以能达到今天的咖位,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借了aterial
baby的成功,而她们的名字也是放在aterial
baby后面的。你以为猎头挖人是依据什么挖的?他们看重的不过还是“aterial
baby首席设计师”的称谓,最值钱的永远是前面那串英文。”
涂牵牵对陈雪容的这套说辞不置与否,因为这的确是陈雪容一贯的思维模式:“所以呢?”
“合作三年,我把她们的年薪提到了两百万,”陈雪容说,“因为其他公司开出了更高的价码,她们就心动了,就忘记了自己月薪三千五的时候是谁给了她们机会,这种合作伙伴不要也罢。我说她们一句忘恩负义过分吗?”
涂牵牵很平静地“哦”了一声:“冠冕堂皇的公关稿念完了,请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我找到新的首席设计师了。”陈雪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真没意思,你也太了解我了吧。”
“谁?”涂牵牵不想跟她拐弯抹角了,“我可以不计较你直接跳过我做出的这些决定,因为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主理人,这里我有自知之明。只要新签的设计师能过我这关,这事儿我们就干干脆脆翻篇。”
陈雪容捞了一筷子肥牛往油碟里蘸了蘸:“陈小蒙。”
“陈小蒙?”涂牵牵惊呆了,“是我以为的那个陈小蒙吗?”
“是她。”陈雪容拿漏勺把煮老的肉片都捞了出来,然后往汤里放了一些菜进去,“我下飞机后已经通知腻腻准备合同了。”
“她是靠什么发家的你不比我清楚?”涂牵牵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陈小蒙都称不上是设计师,应该是抄版师才更符合她的设定吧?名气全靠炒作,她做出来的那些衣服哪件不是模仿国外那些一线潮牌大热款的?你之前一直都特别鄙视她这些做派啊。”
“是不是模仿先放一边,你没办法否认她做的衣服在市场上的确很受追捧。”陈雪容淡淡地说,“对我而言,这就够了,现在我只想看销量和利润,其余的东西统统靠后。”
涂牵牵闭上眼睛,用力捏了捏眉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能不被追捧吗?那些潮牌售价动辄几千块,明星同款经常上万块都买不到,这对于大部分消费者来说简直是天价。她把人家的款式融过来,卖成几百块,再通过网络炒作一波,就成了她自己的原创。雪容,你真的要把aterial
baby做成这样的“某某同款”吗?”
“我们坚持做了三年原创,”陈雪容有些冷漠地看着涂牵牵,“我们的主推款通常是刚上架天,那些高仿款就层出不穷冒出来了,举报完一批还有一批,像是烦人的野草一样,根本就清理不过来,这种现象是杜绝不了的,你明白吗?面对这些事情我真的已经麻木了,那种失望和无力的感觉完全耗光了我对原创的信仰。尤其是大家已经普遍认可了这些所谓的复刻。他们口口声声说的尊重原版,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努力让复刻和原版一比一,你觉得可笑不可笑?够不够讽刺?你的坚持放到这种大环境里,你孤芳自赏,可在同行看来呢,你就像个吃力不讨好的异类。”
“哦。”涂牵牵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放弃了我们的初衷,选择去当别人眼里烦人的野草,是这个逻辑吗?那你干脆把品牌理念改了吧,从“生性离经叛道”改成“注定随波逐流”,这多贴切。”
“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可以坐在我对面轻描淡写跟我争论这些问题吗?”陈雪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语气变得刻薄,“那是因为我说的这些你通通没有经历过,你这半个月来做的这些事情真的真的特别可笑,我随你折腾,没有阻止你,是因为你难得对ateri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