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哼。谢慈胸前有伤,她算是误打误撞掐准了位置。然而,即使有血从唇角溢出,谢慈也没能放开她。她的挣扎反而更激发了他的兽性。谢慈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他身体连日奔波,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五贰四救〇八一救二整理早已崩成了一根蓄势待发的弓弦,晕眩的感觉涌上来,侵吞了残存的那点理智。匕首破风刺下。芙蕖嘶声力竭地惊呼:“谢照棠——!”门外守着的人无不被这声厉喝搞得汗毛林立。老板娘更是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刺目的鲜血从两个人紧紧交握的手中缓缓渗出。芙蕖感觉到肌肤相贴处传来的疼,但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剧烈。刀锋从谢慈的掌骨之间刺入,贯透了他的整个手掌。芙蕖盯着他们的手发愣。血怎么流不停啊……她下意识地轻轻挣动,他手一松,便握不住了。芙蕖好半天回过神。她鲜血淋漓的手背上,其实只浅浅的划伤了一层表皮。她人还缩在谢慈的身下,止不住的颤抖。芙蕖的眼中蓄了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她试图去捧起谢慈垂落在地的手。谢慈却用另一只手扳住了芙蕖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了上去,他的喘息声就纠缠在芙蕖的耳侧,眼神里肆虐的阴冷狠绝,正一寸一寸的雨过天晴。“我爹暴毙,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才真正整合了他手下的所有人和势,尽数收拢在手里。如今只剩下你了,芙蕖,你也得是我的。”谢慈单膝撑在地砖上,用另一只手轻拍了拍芙蕖的肩膀,示意她可以起身了。外面的人等得焦心,门终于开了。谢慈走出来,身体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手里牵着一个跌跌撞撞的芙蕖。老板娘快步上前,老板娘唤了几声芙蕖的名字。芙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眉眼一直垂着,瑟瑟发抖地跟在谢慈身边,令人想到盛放地蔷薇花,在开得最娇嫩的时候,强行被折下插进花瓶,自此毫无生机。芙蕖此时的眼睛里,已经了无生气。仔细瞧芙蕖的手并不是剁了,那软绵绵的样子更像是挑断了什么关键的筋脉。已经失去了手的芙蕖,还能值上三两纹银么?谢慈手心朝上,芙蕖的手就搭在他的掌心里,将他的伤口折得严严实实。即是血流得过于厉害,也没人注意到谢慈的异样。“备车。”谢家的仆从持刀开路。车架就停在门前,芙蕖迟疑了一下,谢慈便掐着她的腰,像对待什么不值钱的物件,粗暴地把人塞了进去。马车行到半途。芙蕖总算不再浑浑噩噩,她从浴袍上撕下一截尚算干净的布条,缠住了伤口。谢慈坐在她的对面,正闭目养神。芙蕖料理好了自己,也不见他睁眼,倒是听他开口嘲讽道:“你怎么只顾自己?”他的伤要严重得多。芙蕖俨然变成了一个锯嘴的葫芦,她慢腾腾地又撕下一截,倾身去捞谢慈那血淋淋的爪子。谢慈泡过汤泉的脸明显更苍白了,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唇色依旧如常,甚至更要艳一些。给他把脉的郎中说这是因为他心火太盛的缘故。但他这副模样瞧上去怪吓人的。听说曾有一回,有刺客潜入皇宫意图行刺幼主,失手被擒,谢慈得到消息后,星夜入宫,雪夜寒冷,他身上搭着一件熊皮斗篷,守在龙榻前,面色不善,刚醒来的小皇帝见了他的脸,竟活生生又吓厥了,半死不活的还以为是无常索命。民间或许传言有些夸张的成分在,但幼主遇刺那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谢慈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缝,正见芙蕖小心温柔的动作。包扎这回事,她很在行。十年前便是如此,他从外面滚了一身伤回去,自己觉得没什么,养两天就能好,可芙蕖娘们唧唧的非要端着药来给他处理伤口。……哦,她本来就是个娘们。他明明都说了不疼,她还是娇滴滴一副随时要哭的样子。她眼泪吧嗒吧嗒淌在他手背上的时候。滚烫的温度顺着皮肉烧到了心上,那是谢慈第一次感到心烦意乱想砸光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当然,他也真的那么做了。书房内博古架上,价值不菲的玉瓷迸碎了一地,芙蕖抱头躲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发神经,忽地感觉到脸颊上的刺痛,抬手抹了一把,原来是割伤了一道小口。血和泪混在一起,她哭得更凶了。谢慈无措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再然后,娘们唧唧非要上药的人变成了谢慈。谢慈犹然记得当年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望过来,是一种怎样难堪的感觉。再之后的那几年,他再也没有当着芙蕖的面发过疯。马车摇晃着拐了个弯。芙蕖将他的手放回到他的膝上。谢慈细细打量这张阔别多年的脸。芙蕖虽未抬头,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他盯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她终于忍不住,说:“当年在扬州的二十四桥,我同你告别,你也是这样一直盯着我看。”谢慈:“我想记住你的样子。”但是芙蕖那个时候太小了,才九岁,谁知道长大后会出落成什么模样呢?哪怕谢慈记得再刻骨,今日赌坊中一见,他也恍惚了好久,才认出来。难得他能好好和人说话。但芙蕖却变得沉默寡言,她掀开车帘望了一眼窗外,似乎快到了。她想了想,说:“账本我已牢记于心,等回府,我会将这些年搜集到的账目全部誊写下来,每一笔赃银的去处,都有迹可循,你……”谢慈道:“我用不着。”多少人多少苦心多少筹谋,芙蕖更是压了全付身家性命进去,谢慈轻飘飘一句用不着就想给揭过去。芙蕖心里焦躁。却也不会生气。她很平静道:“你用得着,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时机,而且你目前已经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你身上的伤足以证明我的推测,他们正蠢蠢欲动想要对你动手……”谢慈开始用另一只手不轻不重捏着自己的眉心。芙蕖见状停止了长篇大论,问:“你头疼?”谢慈声音闷了下来,可能是真有点不舒服,含混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芙蕖,我们一别八年,你现在对着我这张脸,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聊了么?”芙蕖:“别的?”她绞尽脑汁的想,说:“你若不想谈公事,我们也可聊聊私事——听说皇上给你赐婚了,对方是督察院左都御史苏戎桂的女儿。”此话一说出口,车里忽然滋生一种凝滞的寂静。芙蕖笑了笑:“她漂亮吗?”谢慈木着脸:“没见过。”芙蕖垂眸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道:“约莫十天前,你姐姐谢太妃向太后请旨,将那位御史小姐接进你府中暂住,那时候你身在扬州,难怪没见过,不过,待会便能见到了。”那位御史家的小姐是十天前进的府。但是皇帝的赐婚,早在半年前就传至谢府里了。婚事是他父亲肃安候谢尚还在世时,替他筹谋的,但老侯爷没等到谢慈大婚,便一场重病撒手人寰,那桩婚事,便也不了了之。曾经的谢小侯爷,病得没那么严重,家世模样是一等一的出挑,在那些京中贵女们的眼里,他就如同那秦淮江边的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