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风入怀,苏怀钰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可是有谁在背后念叨他?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有点数不过来。
苏怀钰想到在宫中的长姐、府上的苏老侯爷及自重生以来把自己当成心肝来宠的京中众人,总觉得虽此刻无端被秦准扣在这里有些憋闷,但事后要找秦准算账的人更是良多,必定让他麻烦不断。
这样想着,苏怀钰便笑了一声,敛神继续去看眼前这幅山水画。
“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大人神出鬼没兼冷言冷语,给苏怀钰猛然吓了一跳。
继上次躲在屏风后偷窥,再一次被秦大人抓包乱闯他人私宅这等越矩之事,苏怀钰竟少了些赧然,他心想,大约是自己已做得熟练的缘故。
于是指着墙上精心装裱的那副画问道:“我不自觉行至此地,见房门未掩,又瞥见这画有趣,便唐突走进来细细端详。只是不知这画是何人所作,又为何置于此地?”
“是我故人之作。当年知微离府前亲手作此画,并赠予我留作念想。”
秦准望着苏怀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目光深邃,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忧伤让苏怀钰晃然觉得,这人似乎在透过自己的脸怀念着另一个人。
言毕,秦准扭过脸,再望向他时眼底却已不见哀戚之色。
苏怀钰晃晃脑袋,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
满京城传言,锦衣卫统领秦大人冷心冷血阎罗手腕,这般非凡的人物,又有什么人值得让他这般藏在心底、暗自怀念呢。
他笑笑,道:“那么这位知微兄却是有趣。”
“此话何意?”
秦准紧掐着拳头,按下心底澎湃的感情。
……像,太像了。
苏怀钰这样长身玉立于这幅画前,嘴角边再噙着点笑,竟仿佛沈知微起死回生又回来了一般。
“这幅画里……有种淡淡的死志。”
苏怀钰沉吟着开口,用手指着画上某处,道:“你看这里,看上去是波澜壮阔的一面江色,细细看来却是一潭寻不到源头的死水。还有这里,这大雁本该在空中展翅飞翔,此刻却半空就收了翅膀,便是个半空折翼的兆意,若是再迟上那么一刻,便要画它堕入江中的凄惨景象了。”
秦准听着,突然一把推开苏怀钰。再定睛去看时,却是越看越透彻,越看越心惊。
果然正如这个小世子所言。
困惑、悔意、后知后觉……便一齐隔着那曾在路上耽搁了许多年的时间,涛涛袭来。
如一袭巨浪,霎时将秦准吞没。
他只觉得胸膛里一口气郁结在心,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知微,当年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心痛如绞。
……
苏怀钰是懵着脸再回到自家苏府里的。
回来时府门前早围了一溜烟的人等着,前呼后拥地簇拥着苏怀钰自回房内洗漱入寝了。
这秦准说起来还真是个怪人,怪得出奇。
苏怀钰咬着牙恨恨地想。
自己好心好意给他指点了那画中的玄机,他不好好感谢便也就罢了,竟还急着叫来疾风将自己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