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却迟迟不伸手。
娇杏不敢抬头,眼睛向上又不能瞧见孟夫人的表情,不能知道是何缘故。她惟有双手一直高举着,只待孟夫人接过茶盅。
过了良久,只听得孟夫人慵懒的声音道:“既然你说茶已经凉了,那我还喝什么?原本今日我的身体已经不适,喝了凉茶岂不是雪上加霜?敬茶要的是心意,可不是形式。倘若无心,这茶不敬也罢。”
娇杏连忙收下茶盅,抬头看向孟夫人,道:“娇杏无心之失,还请太太切莫怪罪。”
孟夫人笑道:“你我年纪相仿,即便未曾识字,做人的道理至少也该懂的。倘若连礼数也要人来教,岂不是白来了世上一回?”
娇杏背心一凉,心中暗想:“这孟夫人好厉害的角色!骂人竟然连个脏字也不带!”
又见孟夫人扭头向紫菱道:“你替姨奶奶沏盅茶来。”
紫菱答应着去了。
娇杏仍旧跪着,不敢起身。
孟夫人却也不叫她起来,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终于紫菱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送到娇杏身旁。
娇杏将手中的茶盅放在托盘上,又捧了紫菱沏来的热茶,重新举过头顶,唤道:“太太请喝茶。”
孟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缓缓伸手之际,故意将茶盅打翻。
随着娇杏一声惊呼,茶盅已在地上摔得成了几片。
娇杏右手上兀自贴着两片茶叶,拇指与虎口之间已被茶水烫得红肿了起来。
惊魂未定,又听得孟夫人喝道:“岂有此理!你不愿向我敬茶,今日大可不必来啦!做出这一桩苦肉计,给谁看?”
娇杏连忙摇头道:“太太您误会啦!并非娇杏有意打翻茶盅……”
孟夫人喝道:“若非是你,难道还是我故意打翻的不成?”
娇杏摇头不语。
孟夫人起身道:“我看今日这茶也不必再喝啦!把地上的收拾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是时候回去喝药啦!”说罢,起身往后房门处去了。
丫鬟们皆跟在孟夫人身后而去,一时间整个堂屋又安静了下来。
娇杏想要起身,这才发觉双腿已经麻痹了。索性侧身坐在地上,缓缓将双腿从腚部后头顺了出来。此时膝盖虽然隐隐作痛,却不及右手的烫伤厉害。
娇杏心中暗想:“这个孟夫人实在太厉害了!只怕这样的戏码,往后可能还会随时上演。虽然我不愿与她冲突,但她既然已视我为敌,起码我得有自卫的能力罢?”一边想着,一边默默收拾了“残局”,独自回房去了。
呆望着四周冰冷的墙壁,娇杏暗想着:“孟夫人身边丫鬟众多,她的心腹紫菱亦是不简单。而我身边连一个帮手也没有,实在是势单力薄,孤立无援。岂不是任由她孟夫人欺负去了?”
正想着,忽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贾雨村!
娇杏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贾雨村右臂环住娇杏的柳腰,柔声问道:“我一退堂,便赶着来见你啦。你已经见过太太了罢?怎么样?”
娇杏笑道:“我生得笨,打翻了茶盅,怕是要惹得太太不高兴了。”说话间,微微抬起右手,露在贾雨村面前。
贾雨村面色骤变,惊声问道:“怎么烫得这么严重?擦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