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累了,我父亲坐在床上,呼呼地喘气,点根烟叼在嘴里,一大口一大口地抽着,还故意撅起嘴巴,吐着烟雾时发出噗噗的声音,时不时的再骂母亲两句恶言,还摇晃着头嘿嘿地笑。
看这,打个老婆,把他给能得跟啥似的。
观这般情景,把我给难过得泪珠子一个劲地簌簌往下掉,嘴巴一撇一撇的想哭,却又不敢,万一再招惹到我父亲,来我也给狠狠打一顿,多不值当的。
我能做的就是弯下腰,把母亲从地上给拉起来。可这也遭到了父亲的喝止。我不由得瞧了他一眼。当然,这一眼是带着内容的,悲伤,愤怒,都有吧。
结果到底是把父亲给惹着了,他豹子一样冲过来,掐住我的脖颈,给掂了起来,摆个好位置,狠狠一脚蹬在我的肚子上,将我给踹出去老远,撞上桌子角才摔到地上。疼得我嘴一张一张的,却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以免再惹到父亲。
接下来,父亲把那具木头人用条破床单子卷起来,给扔到院子里烧掉了。我和母亲还在屋里的地面上躺着,哼唧声此起彼伏,看起来端的一个比一个惨。当然是母亲比我更惨,惨得相当多。她脸上的皮都让我父亲给跺下来一块,流了很多血,脖子上起了个跟馒头一样大的青疙瘩,头发也给踩下来一片,头皮撕裂一块,露出些头骨。
父亲又进得屋里,这回手里拎了个粗棒槌。走过来,抡起老高,往桌子上重重敲了一下子,发出震天价的响,眦目大吼道:&ldo;看谁敢再给我装死狗!都给老子快点儿起来!&rdo;我身上打了一个激灵,强忍着肚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了,但还坐着。
再一看母亲,比我动作麻利得很,早已经直身了,垂肩低首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实在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
由于我的膝盖摔破了,腿疼得慌,站得慢了,父亲又奔过来一脚,正中我的耳朵部位,耳头被蹉破皮,耳洞里面嗡嗡的发鸣,还殃及半边脸颊肿起老高。
&ldo;做饭去吧!&rdo;父亲将棒槌竖起来往桌子上一戳,喝令道。
我母亲脸上的血还往下滴着呢,擦都擦不及,头发凌乱得跟鸡窝似的,衣服上满是脚印子,没顾得上收拾一下,就去厨房做饭了。
吃完饭后,又到厕所里解了个大手,父亲躺床上睡去了。母亲照着镜子,用卫生纸拭擦擦着脸,不消一会儿,就得扔掉一块被血浸红的卫生纸,然后再撕一块继续擦。慢慢的,地上堆积了老大一堆血淋淋的卫生纸。
可不知道为啥,我闻着母亲的血,没嗅到应有的腥味,反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臭。
到了晚上睡的时候,当着我的面,父亲往母亲头上套了一个黑布罩子,罩子上面画了一个白生生的女人头像,笑得十分妩媚。然后他就扒了自己的裤头,也让母亲脱了,把她给压到身子底下去了。
俩人把床给折腾得来回地咯吱响。
突然我母亲俩手攀住了我父亲的屁股,好像忘了上面的脓疮,沾上了两手黑蛆,便往床单子上抹了抹,又继续去攀那屁股,又沾上了两把蛆,只得又往床单子上抹。那蛆好像出不完似的。没法子喽,最后我母亲只好俩手攥紧了床单。
天明了,我早早地睁开眼,看着旁边猪头一样的母亲,正沉睡得香,鼾声均匀,觉得她这辈子真不容易,真想赶快长大,好有能力保护她。而我父亲已早早地起来了,正弯腰弓身地站在床跟前,一手扶着床帮子,一手拿着团卫生纸掖腚沟子。想必又是去厕所忘了捎纸。
擦完腚后,他又找来两只碗,和一双筷子。撅着腚,身子扭得跟麻花一样,脖子转动的幅度大得有些诡异,能瞧得见自己的屁股。他用筷子剜脓疮里的黑蛆,让黑蛆掉到碗里。
不一会儿,就剜满了两大碗。脓疮上的蛆少了很多,但烂肉里还是有冒头的蛆挣着往外钻。我父亲提上裤衩子,端着那两碗蠕动不已的黑蛆出去了。
当我们一家人吃着早饭的时候,父亲端着的碗太满,里面的热饭洒了出来,弄得腿上都是,他伸出腿翘在桌子上,让母亲找块抹布给他擦擦。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父亲的腿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小腿肚子又粗又白,光秃秃的,看不见上面有腿毛,但到了脚踝的地方,却突兀地变细了。脚踝下部分又黑又瘦,干巴巴的两只脚,脚背上扎满浓密的汗毛,那只受伤的脚上口子还没痊愈,周围红肿着。
可在我的记忆里,我父亲的小腿好像一直都是一层皮包着骨头,跟干枯的柴棍一样,上面生满了卷曲的浓毛,啥时候长得这么白胖了。我心里犯起了嘀咕,但不敢说出来。
正埋头扒饭的功夫,有几个人村里的人噔噔地跑到我家里来了,神情慌慌张张的,还没站稳就大声呼喊:&ldo;三愣子,快点儿吧,有人看到恁大哥了!&rdo;
&ldo;哎妈呀!都能把人吓死个哩!&rdo;
☆、第十七章:指引
出了村儿往东去,再径直行走个两三公里,就来到一片庄稼地跟前。
有很多人鱼贯而涌地往里面直钻,一席的玉米秸秆被蹚平了,踩出来一条两米来宽的道路来。
沿着这条道路往里去,大概要经过一百米远,就到了路尽头。有着老大一帮子人正围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面上俱是带着惊恐之色。甚至有些小孩子反扑到大人们的怀里,不敢去看,哭吵着要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