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敛桦紧张,可有人比他还要紧张。
简宜光站在研究台面前,俯视着轻微颤抖的柏敛桦,突然发现自己连伸手启动器械的力气都没有。
终于来到这一天,他本以为自己会兴奋,会激动,会因为得偿所愿而欣喜若狂……可是并没有,通通没有。
事到临头,他根本狠不下心。
他暗地里进行这项研究多年,完全可以稍后借助仪器自行让意识脱离身体,可是柏敛桦不行,必须由他动手。这就要生生剥离对方的意识,移入星域网。
其实并不会很痛……但是不可逆转,也就是说,再没有后悔的机会。
简宜光静立的时间太久,久到柏敛桦不得不睁开眼睛,好奇的仰视简宜光。
简宜光看见柏敛桦的目光中有疑惑,有不解,有紧张……却唯独没有对他的抗拒。
——你看,他是这么信任我。
简宜光与柏敛桦沉默对视,许久后喃喃出声。
“不行,我做不到。”
“谁都可以,但只有对着你,我做不到。”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象柏敛桦的身体冷冰冰躺在研究台上,再也不会动的场景。而那双清亮透彻,仿佛水洗一般的眸子,也再不会睁开。
这就是正常意义上的死亡,哪怕柏敛桦随后在星域网上可以得到永生。
——可为此,他必须要亲手“杀死”柏敛桦一次。
归根结底,简宜光心中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疯狂。他想好了一切,也攻克了所有技术上的难题,任何细节都照顾到,确定可以百分百获得成功,却唯独忽略了自己根本没有伤害柏敛桦的能力。
努力做好心理准备的柏敛桦愣住了,他半坐起身,迟疑的伸手,这辈子第二次抱住了简宜光——第一次还是他当初要带着简宜光逃离研究所前,终于给他打开机械枷锁时。
而现在简宜光的表情和那时候很像,一样的似悲似喜,复杂难辨,虽然没有哭,但是却比哭出来要更压抑。
就像是当年一般,柏敛桦想给他以温暖和安慰……然后他被简宜光死死抓住。
“……柏敛桦,我放弃了。”
——我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可以彻底掌控你的机会。
“真不甘心啊,明明你看起来并不强势,也从来不曾有意计划过任何事情,可实际上,从相遇到离开,再到突兀的回归……每一项,真正掌握这段关系主动权的,都是你。”
简宜光露出一个特别难看的笑。
“我一直只能被动的接受。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不甘心,不愿总是做那个只能等待你的决定的人,我有多想逆转关系。”
“——可惜在你面前,我总是输得一败涂地。”
“再没有什么计划了,也再没有什么要挟或者交换了,我把主动权重新交还到你的手里。”
……从此不做任何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