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西山回屋洗漱,平晾一夜的面巾只有些微湿度,忍着皱眉的*,他用微黄的生活用水漱了口,凉爽的液体充满口腔,让他的情绪稍微平静。
床头柜上还放着手写的资料,这些是他昨夜让蒋峰离开后,又带回卧室加班写的,一笔一划,写到眼皮不堪重负地想要合上,写到指侧都被磨红。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努力?
为手中握有的权力?权力所衍生的责任?责任所背负的……每到这时,幕西山就不由想到他的前主人,西蒙。
他曾经跟西蒙出征,发动军演时西蒙慷慨陈词,底下的兵热血沸腾,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其中有一位战争勇士,为了救战友被砍伤了胳膊,而在不久后的夜里,这个勇士和战友在酒吧庆祝胜利,一时头脑发热强·暴了一位辱骂他的妇女,被送上法庭。那时西蒙的表情是沉默的,无言的,带着失望与惋惜。
之后西蒙顶着舆论的压力救下了那名士兵,却也狠狠操练了一番,然后那人就成了未来闻名帝国的独臂将军。
西蒙那时是怎么说的?
“人的行为,很多时候取决与环境,信念,希望。军演万众一心的环境让士兵沸腾,我的出现就是他们的信念,为帝国而战的信念。胜利就是他们的希望,帝国需要他们,胜利需要他们,所以他们那时就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在酒吧里,环境是放纵的,信念被跑到脑后,断臂让他失去了希望,一个兵人从为国争光的勇士变成残疾人——于是来自异性的辱骂,让人一念行恶。”
他问西蒙,那你为什么要救下他?
西蒙说,“人,是要引导的,社会,导师,家人,一次错误,不能否定一个人的全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为了帝国受伤,就变得一无是处。他如果放弃了自己,我就把他救回来,我代表帝国,帝国从不放弃任何一个为他付出鲜血的人民。”
幕西山叹了口气,收回思绪,这时时间已经过了许久,门外想起卢宝的声音,“人抓到了,报纸也找到了,人赃并获,您现在要去看看么?”
“去。”
幕西山从手稿上移开视线,推门出去。车子停在城主府外,蒋峰已经坐在后面。幕西山在蒋峰旁边落座,卢宝坐上副驾,偷偷用倒车镜观察幕西山的情绪。
“看我干嘛?”幕西山抬头,通过镜面和卢宝四目相对。
卢宝惊了一下,又乖乖收回视线。
车子路过小广场,场上围了不少居民,自发地拿扫帚清扫玻璃,边扫边骂偷报纸的贼。幕西山的视线不由自主就停驻在那里,看到另一队居民搬来一片不知道从哪拆来的玻璃走进人群,旁边打扫的人立刻腾出位置。
“他们这是干什么?”幕西山的眉头微微皱起。
卢宝在周围看了一圈,指向靠近广场的居民区,幕西山顺着视线看去,发现有些住宅的窗玻璃没了。
小广场上,担任搬运工的男人放下玻璃,周围几个人比手划脚,商量着什么,然后又有一个人打开工具箱,掏出切割刀把玻璃分割成橱窗大小,卢宝解释道,“这……应该是有居民把自己家的窗户拆了。”
车子从小广场正面驶过,部分居民眼尖地看见幕西山,立刻冲车子跑过来。
幕西山看到一位正安装玻璃的人因为分神划破了手,由于切口很长,瞬间血流如注,可那人却不关心手上的血,反而先把玻璃沾到的血擦干净,然后赶紧安装上,就跟着人流跑向幕西山的车。
“要停车么?”司机看见幕西山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没敢停车,却因为私心放缓了行车速度。
居民边追逐着车子边隔着玻璃问:“城主,我们会把玻璃修好的,你不要难过!”
年幼的孩子由于没有车窗高,心急地一蹦一跳,冲车里大喊:“城主阁下,您还给我们看报纸么?您是不是生气了就以后再也不给我们放报纸了?”
车子开得再慢,还是很快驶离广场,幕西山始终沉默着没有任何表态,倒车镜里能看到居民失望地站在原地,对着渐行渐远的车尾叹气。
家长拍拍孩子,“算了,回去吧……阁下生气也是肯定的,都怪那帮穷疯了的杂碎!”
孩子恋恋不舍地看着彻底消失的车尾,又看看空荡荡的透明橱窗,失落地底下头,“可是人家就是想看书嘛~”
车子又行驶了一分多钟,从城中心进入偏僻的贫民区。
路边的高房变成矮房,白墙也变成混着草茎的灰色土墙,衣装整洁的行人也换成衣不蔽体的行人,很多甚至光着脚,连鞋子都买不起,脚底被磨出厚厚的硬茧,身上瘦骨嶙峋,肚子凹陷下去,头发稀疏枯黄,如果仔细看,那皮肤上能搓出一层泥,指甲里都藏污纳垢,就因为无法支付昂贵的水费清洗身体。
再往前,就是一堵人墙,围着什么议论纷纷。
车子在路边停靠,引擎声引起众人回头。
幕西山在众目睽睽中下车,人群中立刻给他让出道路,走进去,就看到被人群包围的空地,中间是被逮捕的嫌疑人,一家三口,和其同伙的邻居,旁边站着举着棍棒的士兵。
“就是他们?”幕西山看着中间被绑起来的人,难以相信。
“是他们。”年轻的士兵心怀怜悯,还是据实以告,“自从早上报刊被盗,很多居民为了及时找到犯人都大开门户,主动让士兵检查,我们兵分几路,挨家挨户搜索,只有到了这里才遇到阻挠,最后强制搜索后人赃并获,他们自己也已经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