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在柳枫以往的探案经历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甚至为此感到一丝无奈和悲哀。他现在所能做的,也许只是尽量去保护那些原本无辜的人们,不让他们被那可怕的漩涡所吞噬。
雅库玛、白剑恶、迪尔加、薛明飞、吴群、赵立文……已经有太多的人死去,而活着的人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柳枫的目光扫过哈摩族众人,最后停留在徐倩的身上。对方恰好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相遇,徐倩立刻露出一丝宽慰和信任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却令得柳枫心中一痛,他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一种事态即将超出自己控制的预感。
柳枫的心情产生了某些奇妙的变化。在他心中,那种与生俱来的好奇心第一次被另一种感情所压制了。他突然希望安密此行能够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让一切就此结束,即便那些尚未解开的谜团可能因此而被永远湮埋。
在众人如此的心态中,经过漫长的等待,安密终于回来了。
此时已是深夜,山风凄冷,阴沉沉的天空中不见一丝星光。安密手执火把,从丛林中钻出,向着众人一步步地走来。他的步履很慢,看起来非常疲惫,但是行走的姿势还算正常,不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
&ldo;安密大人回来了!&rdo;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嗓子,族人们随即一片欢腾,原本紧张的情绪此刻都放松了,人人笑逐颜开。
谁都可以想到,既然安密平安回来,那他一定是取得了与&ldo;恶魔&rdo;决战的胜利。
安密对族人们的欢呼声充耳不闻,他依旧是那样慢慢地走着,他略低着头,目光下垂,只看向身前三四米远的地面。除了两脚在交替迈动之外,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竟似一只只会走路的提线木偶。当他越走越近,终于来到祭祀场中的时候,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笑容在大家的脸上凝固住了,因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不一般的气氛。
安密平安回来了,但这仅仅是针对他的躯体而言。而他的精神中却有太多的东西消失不见了,骄傲、信心、勇气,甚至尊严,统统已经与他无关。他像卑微的囚犯一样佝着背,神情呆滞,与离开山寨时的英武霸气相比,已完完全全是判若两人。
&ldo;安密大人?&rdo;索图兰迎上前,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
安密停下脚步,抬头恍恍惚惚地看着索图兰,片刻后,他又将目光扫过周围的族人们,他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光彩,那些受他关爱的子民似乎突然之间全都成了陌生人。
&ldo;安密,你怎么了?你见到他了吗?&rdo;柳枫意识到事情不太妙,大声喝问。
这声呼喊似乎让安密略微清醒了一些,他转过头来,对那些看管柳枫的随从们说道:&ldo;放了他吧……迪尔加的死与他无关,而且,那原本就是一个该死的人。&rdo;
随从们连忙解开了捆缚柳枫的绳索,后者一边揉着被勒得生痛的手腕,一边满腹狐疑地看着不远处那个性情大变的哈摩族首领。
在场所有的人此时都是一头的雾水,普通族民碍于身份不敢多言,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索图兰酝酿片刻后,再次迈步向前,帮大家提出藏在心中的问题:&ldo;大人,那个恶魔……您,已经击败他了吗?&rdo;
安密身体一颤,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灵的痛处,他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喃喃自语道:&ldo;恶魔……击败他?&rdo;
突然,他&ldo;嗤&rdo;地笑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但笑声中却毫无欢乐的意味,而是充满了悲哀和嘲弄。于此同时,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索图兰,传递出无比绝望的情绪。
索图兰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战兢着追问:&ldo;大人,您……您笑什么?&rdo;
安密不说话,只是越笑越大声,同时也越笑越悲凉,到得后来,那笑声已经和痛苦的哀嚎没有什么区别了。周围的族人们此时再也沉不住气,他们开始交耳议论,大部分人脸上都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水夷垤见到这个局面,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上前迈了两步,大喝了一声:&ldo;安密大人!&rdo;他的这声呼喊中气十足,现场虽然混乱嘈杂,但其它声音都被他压了下去。
安密的笑声也嘎然止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水夷垤,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水夷垤礼数不乱,他躬了身,合掌在胸说道:&ldo;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即便是您败了,哈摩族千百勇士仍在,世代传承的圣战精神仍在,伟大的阿力亚与赫拉依仍会祝福和保佑着我们,胜利终会属于我们,那恶魔也会像他的祖先一样,为他所犯下的罪行而受到惩罚。&rdo;
水夷垤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族人们的情绪暂时受到了安抚,他们全都默不作声,把目光投向了安密,等待着首领的回答。
安密愣愣地站着,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ldo;大人,请下令吧!&rdo;水夷垤再次朗声说道,&ldo;只要您挥刀一呼,我水夷垤必定第一个冲上恐怖谷,即便是热血流尽,也要和那恶魔决一死战!&rdo;
广场上响起一片苍啷啷的声音,却是不少族人都拔出了腰刀,算是对水夷垤的响应。
安密总算也有了反应,他扔掉火把,双手把自己的弯刀拔了出来。
这是世代相传的英雄之刀,阿力亚当年正是用它砍下了李定国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