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英纵“哎呀”一声:“这怎么能算自作多情呢,这种事放在现在,不就是——”后面的话有关自家老板的名誉形象,柯英纵及时打住了,转而问道:“我给你的报纸你都看完了?”“看完了。”阮氏竹说。临近十二点五十分,柯英纵将餐盘送到了回收处,和阮氏竹往外走。柯英纵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可是,我听阿淇的意思说,你不是结婚了吗,还有个孩子?”“没有结婚,”阮氏竹瓮声瓮气的,“我骗他的,当时太生气了,想着一定要占上风。结果强撑到现在,还是放不下他,哪怕唤起他的一点责任心也好。”“我懂你。不过和他那种人谈恋爱,压力一定很大吧,”柯英纵煞有介事地说,“别的不提,我有时候都受不了阿淇的脾气,平时我跟他说话就算了,说正事和开会的时候他也不理人,要不是我知道他小时候有多动症……”“什么?”阮氏竹停下脚步,在强烈的阳光直射下,嘴唇干燥起皱。柯英纵愣了愣,回顾他刚说的话,快速梳理了一遍,试探道:“他有多动症啊,你不知道?”阮氏竹说“不知道”,耷肩驼背的。柯英纵看阮氏竹的眼神自此多了很多可怜的意味:“阿淇连这个都不告诉你,真是不负责任,难为你过了五年还想着他。”走到马房的阴凉处,他找到合适的叙述方法,向阮氏竹解释道:“这个问题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哪个男孩子小时候不调皮,你说是不是?阿淇的父母直到阿淇十岁才察觉出阿淇的多动症不能简单归类为‘男孩子天生调皮’,带他去看了医院,诊断出什么儿童注意力缺陷。不过他们家有钱,这种小毛病找个心理医生治一治就好了,顶多就是现在有点后遗症。”阮氏竹听得一知半解,柯英纵拍拍他的肩:“行政楼那边有一间机房你可以用。不过说实话,我感觉你还是在怄气,你懂吗?真的没必要,不如趁早……”“我不要,”阮氏竹立刻否认了,“我喜欢他。”阮氏竹的自我牺牲精神简直值得被放在优秀员工展示栏里大肆嘉奖,幸好柯英纵控制住了澎湃的内心活动,听到阮氏竹恳求他“你能不能帮帮我”,一拍胸口:“这好说,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告诉我他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还有异常的心情,比如他昨天心情不好,我想猜一猜原因。还有多提一提我的名字,不要让他忘了我。”柯英纵原本想说“这不好吧”,对上阮氏竹的眼睛,话到嘴边就变了“冇问题”,成功获得阮氏竹雀跃的一句“谢谢你”,而后头重脚轻地走出了马房。今天也是没有降雨的一天。恶劣天气接下来的十几天阮氏竹都没有见到罗邱淇,柯英纵也很少见到,仿佛前几天他们那么频繁地碰面只是偶然概率下的偶然事件,普通的基层员工根本没办法接触到顶层管理层。阮氏竹最不怕的就是等,他逐渐变得和别的管理员一样,每天兢兢业业地做体力劳动,一日三餐吃食堂的饭菜,几乎不请假外出,别的欲求也被削减了,剩下每天坚持记日记的习惯,以及偶尔在傍晚逛逛俱乐部,坐在骑术场地边的席位上看日落。至少那天对柯英纵进行的有意识的灌输是成功的,阮氏竹猜他应该会转头去试探罗邱淇故事的真伪,但大致框架没有被改变,细节就不是问题。调班公休的一天下午,阮氏竹拿着工牌去申请了机房一个小时的使用权。机位配的塑料折叠椅椅背很靠后,桌子上还有涂鸦,阮氏竹不太熟练地敲击键盘,搜寻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就从后往前地记进日记本里。由始至终地梳理自己的记忆,远不如从后往前推演,阮氏竹勉强能从中获得琐碎的快乐,整个过程就像明知自己一定会落入陷进里,于是自己主动跳下去,以避免有更多的刺穿透身体。倒也不是罗邱淇真的不负责任,薄情寡义。实时恰好相反。罗邱淇非常负责,阮氏竹是切身体会到了的。如果参考一点柯英纵的评价,阮氏竹承认自己确实在怄气,因为他不想把分手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他还没有无私到那个地步。半个多小时的时候,机房里三三两两地走进阮氏竹不认识的人,阮氏竹瞥了眼他们坐的位置,觉得自己跟变态又有什么两样,赶紧关了机,去前台索回自己的工牌。也是这天晚上,柯英纵通过宿舍房间内线电话给阮氏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明天晚上阿淇要出去约会,”柯英纵踌躇不定地说,“你别乱想啊,不是那种约会,就是他和他朋友一起出去吃顿饭。正好给你安排的体检在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结束之后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