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醺殿里,清风阵阵,令人惬意。
文太后只卸下霞帔,连明黄罗裙都未曾换下,就在南醺殿里倚着假寐。
圣武帝仁懦,很多事情都需太后拿主意,对此,文太后是既欢喜又忧愁。
她一生好强,奈何年轻时没有抓住心仪的男人,如今可以抓在手里的就只有权势了。皇帝怠政,倒是让她可以好好地施展一下治国之能。但是,她也不是前朝那些好弄权的太后,到死也想将权柄攥在手里,她终究希望儿子能做一个出色的帝王。因为她不可能一辈子陪着儿子,儿子若学不会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乾坤独断,将来待她老去后,那些人必然将她的儿子欺负死。
想到此,文太后难得好的心情就阴郁起来,秀眉紧蹙。
“娘娘,丞相求见?”云栀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文太后的好心情就彻底烟消云散了,有什么事,弟弟不在朝堂上说,偏要往后宫里跑,可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烦归烦,无论是娘家的弟弟还是大越的丞相求见,她都是必须见一见的。
未几,文秀杰垂首弓腰、恭敬谨慎地步入内殿。
“臣……”
“行了,弟弟有话就说,自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太后的话说得好听,然而语气中的不耐,也并不掩饰。
文丞相顿了顿,也就此打住,他如今是一人之下的丞相,愈发不喜欢弓腰行礼了,太后是他姐姐,她说不必多礼,就不用太多礼。至于太后语气里的不耐烦,他选择无视。
“太后娘娘,那边传话回来了,他们一行正在昌邑休整,似乎……有人中毒了!”
“噢?”文太后一诧,立时正襟危坐。她微眯凤眸,眼珠一转,就想到什么,细长的眉毛更是拧成一团。
“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说!”
“是!”伸直了腰杆,文丞相还特地轻微地扭动了一下,早朝站了个把时辰了,他这老腰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对丞相这几乎失礼的行为,文太后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抬抬眼皮。
“启禀太后,探子来报,那个辂车的漆被人动了手脚,据说是有毒的。李家小公子中毒,哭闹不休,秦王就命停下休整。”
“呵呵,呵呵呵呵!”文太后连连冷笑,语气凝冰:“我就劝皇帝不要赐辂车,不要赐辂车,可皇帝偏不听,这下,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呃……呵呵呵!”
文丞相打哈哈,皇帝是他女婿,太后是他姐姐,他当然更偏向女婿一些的。尽管他也不赞成皇帝给秦王赐辂车,那可是天子之车,没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赐都赐了,他也不好随着太后一起过于责备皇帝。
“你别给我打哈哈,你现在进宫,不就是也担心此事起风波?你来都来了,可要帮忙出主意!”
“呵呵,是是是!”
几个“是”之后,国丈并没有下文。他们原先跟秦王达成协议,让秦王镇守西北。他们想着,就西北那个乱劲儿,够秦王折腾一阵子了。而皇帝稳坐京畿,大可收买人心、稳固皇位,就算姬无恨有朝一日能靖平西北归来,一切都时移世易,他也翻不起风浪了。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他们暗中掣肘之下,这小子居然还能一举击败西戎,签订了和平盟约,解决了大越几代皇帝不能解决的西北边患。
如今,这样一个劲敌要回来了,不知道今后的朝堂会生出什么样的动荡?偏偏,皇帝在这时候还给对方送去了那么大一个把柄!尽管这事儿真跟他们没有关系,可车是皇帝亲赐,怎么也说不清楚啊!
看弟弟这样子,文太后就知道他其实也没有啥好办法,他是进宫讨主意来了。
以手托颐,文太后突感前所未有的疲累。
“他不傻,应该知道,我们没有必要在此时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