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听罢鬼童诉说的情况,就冷冷看向那个畏畏缩缩说闹鬼的人。
这人歪肩、缩背,豆大的小眼直往旁边瞟,根本不敢往崖边看。
沈令仪向那人招手,示意他过去,那人仍自彷徨,后面就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子推了他一把。
“你是这里的人?”
“是,小的是山下陆家嘴的人!”
“你姓陆?”
“是的。”
“你们这个村子啥时候有的?”
“哈,那有年头了,怕有几百年了吧……反正,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这里的。”
“闹鬼——是怎么回事,好好给我说说。”
村民陆猴儿就战战兢兢说了起来。回龙山这个地方,属长沙郡治下。因离惜河不远,当地人多以打鱼或是狩猎而生,没办法,这里丘陵横亘、杂石遍地,种不好粮食。打鱼、狩猎都是看天吃饭,故此,大伙儿都过得惨兮兮的,三餐温饱都不得保障,有些志气的都离开此地,去别处求生了。
“哼!”沈令仪黑色广袖一甩,陆猴儿立刻如风中柳絮般飘起又狠狠跌落:“啰里啰嗦,老身问你,为什么你说这里闹鬼?”
李瑰月暗中思:看来沈楼主的确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如此看来她对我尚算是礼遇了,看她对旁人,完全是视人命如草芥啊。
沈楼主随手露的这一手,早将陆猴儿吓得魂飞魄散,他本是混迹长沙街头的氓流,好吃懒做、不事生产,这次本来就是被人忽悠着能赚不少银钱才来肯回到这曾经的故乡。他万万没想到,钱哪里是那么好赚的,这些人居然直愣愣就来了断魂崖!方才他嘀嘀咕咕躲在后面说这里闹鬼,被同伴听到了,说他动摇军心,一个劲儿责备他,他来不及反驳,就被眼前阴森沉郁的老太婆叫了过来。
沈令仪又信手一挥,崖上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就轻飘飘地往崖下坠去,众人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只有风声呼呼,完全听不到石头着地的声音。
陆猴儿吓得完全呆愣,反倒傻傻地看着沈令仪。
“你再不说清楚,这里闹的什么鬼,我就把你丢下去试试深浅。”
冷冷的、尖利的声音,让陆猴儿一激灵,随即脑子也活络过来。他理解了沈楼主话中之意思,立刻改坐为跪,不住地向沈令仪磕头:“老神仙饶命啊,饶命啊!”
“说!”沈令仪一声断喝,极不耐烦地又一挥手,一股劲气击向崖边,立刻“哗哗啦啦”一阵大小石头掉落的声音响起。
求生的本能使陆猴儿忘了害怕,立刻取其双手在头顶,嘴里大声疾呼:“我说,我说!”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陆猴儿,他艰涩地咽了咽口水,两股颤颤地说道:“这里闹鬼……很多年了……每当——”
正此时,天光忽然暗了,阴云汇聚,云层中隐隐有雷声闷闷传来。
山风也忽然猛烈了起来,一忽儿间,就飞沙走石,逼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本来山崖上的风就很大,吹得人有站立不稳的感觉,现在山风遽然转猛,还夹沙带石,山崖上的人霎时间就慌乱了起来。
有人横冲直撞、有人抱头鼠窜、有人哭爹喊娘……总之,再厉害的人在这种绝对的自然威势面前还是会心惊胆战。
李瑰月本来想告诉大家,遇到这样的情况,原地抱头蹲下,待风势过去才最安全。可这样的情况下,谁又有心听她一个小丫头的话呢?!她不断感到身边有人撞来撞去,开始时还能听到绿蕉她们担心的询问,不消片刻,就失去了几个大丫鬟的声音,只因为这山风实在邪性,不但风势猛烈,风中更夹杂着一种鬼哭狼嚎的怪异声音,令人肝胆欲丧、魂魄动摇。
正当李瑰月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头晕目眩、难以支持的时候,风势似乎稍稍减缓了一些。她正暗自庆幸,也不知道是谁,就猛地推了她一把。
跌下山崖的刹那,李瑰月闭上了眼睛,她内心很苦涩,她这一生,难道是跟山崖结仇了,有崖的地方,她必然会跌下去?!呵呵,这是什么见鬼的状况,这里可不是思飞台,底下什么情况她完全不知,这里也没有为她舍生忘死的墨玄,等待她的必然是死亡!
只可惜,她抚上小腹,只可惜这小生命,势必是要随她一起陨灭了,真是对他不住啊!
一滴清泪就这样从她紧闭的眼角溜出来。
突然,一条腰带挽住了她的腰身,下坠之势也随之减慢。
猛地睁开眼睛,李瑰月不可置信地望着上方。
一个灰衣男子背后驮着一个巨大的如同蘑菇盖儿一样的东西悬在她的上方,男子手里紧紧拽着腰带的一头,而腰带的另一头——自然是挽在她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