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带回去,查。”“是!”十一领了命,抬眼间见着崔珏面色还是惨白一片,忙上前试图扶住他。“家主,您今日心神耗损过?多,属下?先送你回去!”崔珏却挥开了他的手,咬牙站了起?来,背挺得更直。“我……可以。”若是今日与顾乐欢她们?一道的人是她,定不会像他如今这般狼狈!“顾府二人可有看到?”“她们?已经?被国公府的人救出来了,不过?顾挽澜又独自驾马进了林子。”“她为何——”崔珏惊诧扭头,只是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了什么,声音瞬间变得极轻。“她是为了我?”“是的,她是为了来救您。”十一点头,猝不及防一抬眼,却看见自家主上眼里居然带了一丝笑意,“家主?”“此地可疑之人,尽数抓回。”崔珏脚步停了下?来,转身便朝着自己来时路而去,“我去寻她。”十一望着崔珏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只愿顾挽澜日后莫要负了他们?家主子的心意。阿隼。真实姓名不详,是顾挽澜当初被困柔兰草原时,在奴隶堆里结识的柔兰人。因着他的天生异瞳,他没少受其他奴隶的欺负与毒打,顾挽澜看不过?眼,出手帮了他数回,两人那时有过?一段算得上是好友的时光,不过?最后顾挽澜也是利用?了他,在养父死后,逃出了柔兰。她从未想过?会和他再?遇,更别说是在这大夏皇城之中。“崔珏是谁?”粗哑的男声在身前响起?。顾挽澜猛地回过?神,就正?对上萧隼看过?来黑峻峻的目光。能辨出自己枪术的黑衣人、来自柔兰的阿隼……电光火石之间,顾挽澜想清楚了一切!顾挽澜将横在萧隼脖颈间的长?剑再?次逼近,她咬着牙,强忍怒意,“这群人本来是来追杀你的!是也不是?!”萧隼仿若未闻,被压制的上半身猛地向前探去,只盯着顾挽澜的眼睛,又执拗地问了一句,“崔珏是谁?!”脖颈间瞬间被锐利的剑锋割出一条血线。顾挽澜垂眼,看着从脖颈上顺延至衣袍上的红,猛地一掌拍开了萧隼,移开了手中长?剑,转身就走?。他既不知崔珏为何人,如今便也没工夫和他闲扯。救人要紧。不曾想,她刚走?半步,竟是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热气瞬间笼了她全身。“挽澜,我好想你。”还未等顾挽澜来得及反应,前方传来了一声厉喝。“放开她!”顾挽澜猛地抬头看去,是立在远处,让人看不清神色的崔珏。顾挽澜见崔珏无碍,先是神情一喜,可随即想到如今情景,头皮又一阵阵发麻起?来,只盼能晕死过?去一了百了。可她不行,她还需要善后,不然误会可就大了。顾挽澜当真是发挥出了平生最强演技,她挣开了萧隼的桎梏后,哭着跑向了崔珏,“崔珏,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吓死我了。”临到头,才?发现右手上还拎着一把染血的长?剑,连忙像拿了一块烫手山芋一般丢在了一旁,“好可怕呜呜呜。”崔珏放在袖中的手握紧,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那个男人脸上移开。他从怀中掏出手帕,捏住了顾挽澜的脸,仔细地替她擦拭起?来,神情认真,“稍等,你脸上有些脏污。”萧隼灼热的视线如利刃一般朝他刺来,崔珏却仿若未觉,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只专心地替顾挽澜擦去面上的血污,仿佛手中之物是无上珍宝。当他被亲卫救出,得知顾挽澜为寻他独自入了山林之时,天知道,他有多么欢喜。而这份欢喜在撞见顾挽澜和那人的拥抱后,却直接让他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摔得他粉身碎骨。可她挣开了他,走?向了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崔珏抬起?了眼。只见萧隼一把撕开了他自己身上穿着的外袍,弃在地上,转身走?入了密林之中。而这一切一如他所料,没能分到顾挽澜半点的心神,崔珏悄然勾起?唇。顾挽澜起?初没有意识到不对,直到看到崔珏帕子上的血痕,才?猛地想到她方才?杀人时飞了一脸的血,连忙绞尽脑汁,试图将满脸的血找补回来。“额、额,正?巧碰到黑衣人被路过?的壮士给杀了,所以脸上沾了点。”“嗯。日后遇到这种事避开点。”闻言,顾挽澜小心翼翼抬眼瞧了瞧崔珏的神色,见他似乎被糊弄了过?去,悄悄松了一口气。待崔珏替自己收拾干净,顾挽澜也在腹中打好了草稿,准备和他解释一下?方才?那一幕。“哦,对了,刚刚那个人是叫阿隼,他是我……”下?意识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竟已空无一人,顾挽澜惊呼出声,“他人呢?!”“他走?了。”“走?了多久?!他怎么能招呼也不打就走?了?”顾挽澜有些急。崔珏沉默了一会儿,“没走?多久,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方才?话一说出口,顾挽澜就觉得可能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尤其是在被崔珏目击到那个拥抱之后,无端地显得有些暧昧。因为阿隼是柔兰人,而追击他的黑衣人分明也是战场中人,这就意味着今日之事必不是小事。之前是事关崔珏的一条人命,所以顾挽澜选择了先去救人。如今人已无碍,她就不能放任阿隼就此离开。可这个中缘由却不该、也不是她一介闺阁女子应该懂、应该管的。顾挽澜有些急躁地抓了抓脑袋,“额、是他身份特殊,我担心……”崔珏凝视着林子里萧隼离开的那个方向,目光幽深,“崔琼也来了。方才?便是他带人救了我,听他说此事恐与柔兰有关,如今他应是带了人在四处搜寻。”崔琼竟也来了?!顾挽澜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崔琼此前虽与她在政见上有诸多不对付,但到底有他的人出马,比她如今单打独斗要好得多,大不了等崔琼抓到人后,她再?用?飞鸢的身份前去提人审讯。“哦哦,有崔琼在就好,他至少没什么生命危险了,哈哈。”崔珏收了帕子,牵起?顾挽澜的手,径直带着她向前走?去。“嗯,此地昏暗,我带你回去。”顾挽澜低头看了眼,两人十指相握的双手。“崔珏,他……算是我在多年未见,在柔兰的儿时玩伴,当时昏暗,他身上穿了一件你的外袍,我便以为那是你。”崔珏脚步一顿,“原是如此,我在此遗落了一件外袍,当是被他在逃窜时,捡了去。”想到什么,崔珏伸手拨开了前方低垂的枝丫,嘴上浮起?笑来,“安心,我不会在意。”顾挽澜撇撇嘴,嘟囔,“那之前是谁吃醋了啊。”崔珏笑了笑,没有应声。顾挽澜便也收了玩笑之色,郑重道,“说起?来,今日之事,多谢你了。若非有你在,乐欢她们?很难在那群人手中活下?来。”“乃我……”“啊啊,打住。”顾挽澜一手扶着额头,一手伸出制止了崔珏还未说完的话,“我都能猜得到你下?面要说什么了。”顾挽澜端了端身形,轻咳两声,摇头晃脑起?来,“一切乃我分内之事,顾姑娘无须言谢。”“倒也不是。”崔珏忍俊不禁。“啊?还会说什么?”“我会说——”,昏暗的林间,崔珏朝着顾挽澜,微微俯下?了身,“一切乃我分内之事,挽澜无须言谢。”顾挽澜耳廓陡然爬上了一抹红晕。崔珏盯了这片红良久,直到它逐渐消散,他才?缓缓直起?身来。他没有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