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醉了啊……”神色怅惘,“忘桃花可不是普通酒水啊。”抬腕敬他,应安筠滑下半口,放松闭眼,接着道:“这是为了入梦,去见所爱之人的妙药。”越尝越苦涩,干涸眼眶却不给发泄机会,只能让这些沉重复杂情绪堆着挤着,发霉着。“仙君可知忘桃花何意?”他不语,他也不顾,径直续言:“人面桃花,忘桃花,忘那人,本意为忘,却越饮越难忘。”转首,“仙君可求忘?”唇开声稳:“不求。”愿百死,愿苦困,不求忘。得了无半分犹豫的笃定答案,浑噩男人反倒苍白发笑了声,颈抻头仰看澈天,“带她走吧,凌序仙君……醉了忘桃花的人,我可不敢留。”喃喃的劝告似有隐意,但他这状态不容追问。垂眼一观安静趴于桌上的薄蓝女子,鹤凌序还是没能做到放任她独醉在外,也就只能亲自躬身,将她抱了起来,送回她的房间。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和软样子,不哼不闹,更不会拿冷静目光丈量利用他,拿薄凉之语血淋淋伤他。甚至,她会主动揽上他的脖颈,靠上他的胸膛,自愿与他气息交融。一步步踏得从未如此稳平过,心脏却跳得越来越疯狂。鲜有人知,他平静如画的外表下,是滚烫执拗的灵魂。听着脚步远去,华锦松袍的男人姿势不变,只是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慢慢的,身子颤动起来,似泣,却不见一点泪珠。……像是蒸发水分快干涸而死的鱼。从湖亭到宿半微所居客房,要经过个转角走廊。钟迟就匆匆行至这,按事先商量的,到了规定时间他就得去看看半微的进展。深紫袍摆一路带风甩起,将要拐弯的时候才被迫刹住。直直对上碎冰加覆的眼瞳,还来不及心惊,下意识下移后就瞳孔地震了。什么情况?!一头雾水,又心生警惕,他先是试着叫唤了声:“半微?”安静窝人怀里闭眼休憩的宿半微,一听熟悉声音叫自己,虽不想动,但还是凭着几分少存神智,动了动头颅,要偏头看去。还没挣扎出个头,就感觉拢她肩下的手无声揽紧了点,陡然间,她似乎感觉是个贫苦小孩要护唯一却不属于他的糖点,既无理强势,又绝望可怜。心下一瞬的酸软,让她也就放弃了挣扎,索性也就不管外界风雨。而她这神志不清的老实样,让钟迟也非常绝望。真想把这幕拍下来,让她清醒后好好看看,非悔死她不可。她知道自己躺在谁怀里吗?鹤凌序是能给她白占便宜的人吗??!“我来吧。”没办法,半微翻车,他得善后,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鹤凌序没吭声,只拿双魆黑睫影掩着的眼瞳冷漠视对面男人。钟迟非常人——墨中晕紫的冠,睿智洞明的眸,身处弱势却不见怯意,更是怀里人可拿到台面上的亲近之人。与之相比,他不由得想起一句——名不正言不顺。出身便是名门正派,行何事皆师出有名的凌序仙君,第一次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如此不堪。更让他不堪的是自己吐出的话:“不过几步,本君尚可健行。”他有何名头拒绝呢?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声音质感又冰又磁,似乎漠然无欲,隐晦的不容商量之意,强硬堵住了钟迟的话,甚至还多附一句:“应城主在亭内已醺。”这冷不丁一话,给钟迟心湖里叮咚扔了块石子。乖乖,跟鹤凌序打交道确实挑战心脏,怎么让人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一样。这种玲珑人,半微失手得不冤啊。“……那劳烦仙君了。”想想他断过情,半微又是知分寸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因而一颔首,钟迟就掠过了两人,接替半微,抓紧机会继续去试探应安筠了。此时的钟迟还没有清晰认识到,自己的分析有多不靠谱。客房里,榻上床被已有侍女收拾妥当,床褥雪上绣金,清然雍贵,颊上晕红的薄蓝女子刚被轻放于上。鹤凌序直起身,不再碰她一下,指尖轻拂,便发散靴落被覆,薄被罩得妥贴,想来也不会入睡后太难受了。视线停留在她面上不过一息时间,他就转身欲离。本来可以当作一切未有发生的,但他的玄摆被扯住了。侧身垂睫,床榻之人抽出一手,攥上了他的衣角,虽睁了眼对上他,但瞳里有雾,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的不清醒。“凌序……?”歪头打量他,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直白暧昧。指攥不放,她从床上起下来,鞋也不穿,松了手便从他背后拥上他腰,力道也是出奇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