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屋外一丝风也无,连树上的蝉鸣都是无精打采的。
段凌一早就在林中练剑。
他练的是段家的疾风剑法,一套剑招疾如运风,使将出来时,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剑影。他神情淡漠,目光比剑光更为锐利,剑尖所到之处,带起唰唰风响。收招时,他突然手腕一翻,反手将剑掷了出去。
那长剑疾飞出去,“铛”一声钉在他身后的树杆上。
只听“啊”的一声,原本躲在树后的青年吓得叫起来,瞧了瞧那晃动不休的剑柄,拍着胸口道:“段大哥,你早就发现我了?”
段凌瞥他一眼,道:“若非如此,那一剑早已刺透你的喉咙了。”
柳逸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嘿然笑道:“段大哥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段凌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他相貌生得极俊,只是眼神太过凛冽,像一柄出了鞘的剑,叫人不敢逼视。
柳逸暗暗叹气,心想段大哥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自从半年前……
“我来之前,先去陆大哥坟上拜祭过了。”
段凌的下颔微微绷紧,静了一下才说:“嗯,他跟你十分投缘,见了你必然欢喜。”
“可惜我那时跟师父去了洛阳,没见着陆大哥最后一面。”
段凌不愿多提此事,走过去拔下剑来,道:“进屋里坐吧。”
那屋子是今年新盖的,就在这一片桃林边上,若是在春日里,一开窗就能看见满树桃花。
段凌练剑出了一身汗,因此先换了件衣服,然后给柳逸倒了杯茶,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整天关在山上练剑,闷也闷死了,恰好段大哥你住的山谷离得近,我便过来玩几天。”
天气太热,柳逸一口气喝完了茶,道,“我来的路上,听闻江湖上又出了一桩案子。”
“哦?”
“这次是金陵王家的二公子。听说他这个人最好风月,出事那天晚上,原本是在画舫上寻欢作乐的,不料第二天早上一看,他早已暴毙身亡了。跟先前死掉的人一样,他也被割去了脑袋。”
段凌瞬间捏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来,说:“这自是魔教所为了。”
“是呀,从去年到现在,已陆陆续续死了十几个人了。段大哥,你说这伙魔教妖人,要这么多人的首级做什么?”
段凌沉默不语。
柳逸见他脸色难看,才想起陆修文虽是病逝的,但他死后不久,尸首也被魔教的人糟蹋了,如今虽已下葬,但墓中的尸体并不齐全。他暗悔自己失言,吭哧吭哧的低头喝茶,没过多久,就将一壶茶喝完了。他便用手打起扇子来,道:“这些魔教妖人真是狡诈,去年盟主在洛阳召开武林大会,为的就是对付他们。没想到辛辛苦苦查了半年,连那左护法的影子也没查到。”
段凌终于开口道:“自古邪不胜正,只要他们还在继续害人,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的。”
柳逸知道他一直在追查此事,忍不住问:“段大哥可有什么线索?”
“你说一个一心复仇之人,什么时候仇恨最炽?”
柳逸眨了眨眼睛,一时想不出来。
段凌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年是什么时候攻入魔教的?”
“我记得一清二楚,那一天是八月初八……”柳逸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是教主的忌日!”
“嗯,我虽未见过那左护法,但以他的心性,应当不会一直躲在暗处。到了教主忌日之时,恐怕会有一番大动作。”
“到时候岂非又有一场恶战?”
段凌哼了一声,低头慢慢擦拭他那柄长剑,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正是求之不得。”
他眼底并无笑意,反倒蕴着浓烈的杀气。
柳逸打了个冷战,总觉得自陆修文死后,段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俩人又闲聊几句,中午一块吃了午饭,下午段凌继续练功,柳逸可没这么勤快,自己下山去陆修言家串门子了。
如此过得几日,江湖上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发现了魔教余孽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