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乖宝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因为三爷府上的老太太说我像她的一位故人,而我有个姐妹,说我的眼睛像她嫂嫂,我觉得好奇怪。”宋弘搁在膝上的手指攥了攥,摇头,“你娘不是京都人。”“那万一是京都某个大家族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呢?”宋弘笑了,“你娘确实是千金小姐,但她的祖上世代学医,早就隐世了,她是认识我以后才入世的,她的家不在南凉京都。至于京都那些人说你像谁,或许……”“或许什么?”娘亲不见了,肯定是小酥酥赶跑的“或许,他们指的是另外一个人,与你娘无关。”宋弘垂下的眼眸里,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但我现在还无法确定,等明年入京弄清楚真相再告诉你。”听到与她娘无关,那便是彻底掐灭了宋家跟花家最后一丝有牵扯的可能。宋青苒没再追问。本来她也没有多想和花家扯上关系,主要就是贼烦京都那些大人物,每一个见了她,都好似她长了张大众脸。“乖宝饿不饿,爹去给你做些吃的。”宋弘站起身来。宋青苒摇头,“不用了爹,我吃过午饭来的。”宋弘便去厨房洗了几个水果。宋青苒走到书房里,想检查检查她爹有没有认真把《三年科考五年模拟》做完。余光瞥到旁边专门摆放字画的卷缸里多了个卷轴。以前似乎没见过。宋青苒想着多半是她爹闲来无事练的书法,一时好奇,拿起来缓缓在书案上展开。宋弘切好水果端出来,看到宋青苒站在书房里,正盯着什么出神。他轻唤一声,“苒苒?村长家刚摘的桃,早上送来的,尝尝。”宋青苒回过神,从宋弘手中接过果盘,用竹签叉了一块塞进嘴里,笑得格外甜,“谢谢爹爹。”宋弘的目光落在她面前的书案上。书案上展开的,正是之前齐峥送他的那幅字画。“爹爹竟然也有这位大人物的字画么?”宋青苒好奇。宋弘迟疑了一下,“怎么,乖宝认识他?”“不认识。”宋青苒摇头,“之前三爷送了我一幅字帖,说是北齐名相舒仲孺的,我见这画上的题字,跟我那幅字帖的笔锋一样,一看落款,还真是,没想到竟会如此巧。”话到这儿,宋青苒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宋弘,“爹爹,这位丞相很出名吗?您跟我说说呗!”宋弘慢条斯理地把字画卷起来绑好丝带放回卷缸。“十五岁官拜丞相,十六岁便死于一场大火,一个生错时代的年轻人罢了,生平太短,没什么可说的。”宋青苒的注意力都在前半句上,“原来十五岁就已经官拜丞相了吗?好厉害!”难怪会如此出名。少年奇才,哪怕一生再短暂,也的确值得人四处传颂。——宁小呆的生辰,是他生母的忌日。于是在大宴开始前,要一早开祠堂举行脱孝仪式,对亡故的先祖长辈们一一祭拜。三岁的小家伙头一次参加这种仪式,被叫着跪了又跪,腿都跪麻了。小叔叔就站在一旁,他不敢吱声,只能嘟着小嘴,祭礼官让哥哥们做什么,他便跟着做什么。宁濯望着供桌上密密麻麻且整齐的牌位。那上头的名字,七成以上都曾为了守护江山百姓而牺牲。宁氏先祖遗训:不管上位者何人,宁家忠的是江山,守的是百姓。宁濯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早些年他年轻气盛,杀性太重。尤其爹娘兄长故去后,他几近疯魔,险些只身潜入北齐取了齐皇的项上人头。幸得半道上偶遇大师点化,赠了他一串开光佛珠,又劝他诵经养性,才终得把心魔给压下去。如今脱了孝,他便要正式重返军营。至于将来会不会跟爹娘兄嫂一般,马革裹尸,尚且未知。——脱孝仪式完成,外院开始正式接客。宁小呆这个小寿星被带去换了一身喜庆的小衣裳。之后要跟着哥哥们去荣禧堂拜见太奶奶。一路上,小家伙都嘟着小嘴一声不吭。宁小北问他,“今日是你生辰,怎么还不高兴了?哥哥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宁小呆摇了摇头,还是没吭声。到荣禧堂时,里头早坐了好些个世家夫人。听说几位少爷来了,世家夫人们纷纷回头,目光在三个小崽子身上打量。宁小北带着宁小纯,先给老王妃行了礼,又给世家夫人们问安。世家夫人们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大少爷二少爷真是越来越有当年大爷的风范了。”还没来得及夸三少爷这个小寿星,小寿星就迈着小短腿,一把扑到老王妃怀里哇哇大哭,开始告状,“太奶奶,娘亲不见了,肯定是小酥酥赶跑的。”他一面哭一面抽噎,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砸在老王妃手背上。娘亲?世家夫人们对视一眼,满面震惊。素来只听闻,宣武王养了个外室,三少爷是二房少爷,生母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他哪来的‘娘亲’?老王妃也没管众人是什么眼神,轻轻抚着小重孙的背,哄他,“简直太不像话了!待会儿太奶奶就替你狠狠收拾他!”宁小北赶紧上前来,“好了好了,小脸都哭花了,来,哥哥带你去洗脸。”宁小呆被带出去后,有人半开玩笑道:“难怪三少爷念叨,这府上也是时候添人了。”说话的是花家大夫人,先皇后的母亲叶氏。她身份摆在那,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老王妃面色淡淡,“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年纪大了,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个儿去考虑。”言外之意,她一个本家长辈都没想着插手,旁人就更没资格插手了。世家夫人们讪笑两声,没敢再提。——大门外‘秦朝阳与狗,禁止入内’的警告牌早已撤去,外院十分热闹。其他的客人,宁濯让秦朝阳去招待了,他亲自把花老太爷接到席上。老爷子四下扫了一圈,“今日怎么没见你那位……意中人?”最后三个字,语气拉得意味深长。宁濯莞尔,亲自给他倒茶,“老太爷也说了,是意中人,还不是内人,她不在不是挺正常?”“你小子……”老太爷失笑,“脱了孝有什么打算?”“老样子,练兵,备战。”花老太爷提醒他:“上次给公主赐婚的事儿没成,马上北齐使团要入京了,你当心和亲一事轮到你头上。”宁濯面无波澜,“皇上但凡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都不会愚昧到把我杀父仇人的女儿嫁给我。”老太爷瞪他一眼,“你小子说话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就不怕让人听了去,参你一本!”宁濯陷入沉默。当年若非齐皇野心太大,想要趁着先后薨逝南凉国丧,一举攻破边境,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牺牲。说齐皇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一点没冤枉。吃俺老孙一棒宋青苒在家里住了一宿,次日天才放亮,白岐的马车就稳稳当当停在了小院外。宋青苒看到马车前方挂着一盏风灯。看来这人是摸黑来的。宁濯不在,宋青苒不用凹人设,她站在院门口,笑着喊白岐,“白护院,时辰还早着呢,要不进来吃了早饭再走?”白岐昨日能回家陪妻女,就已经承了宋青苒好大一个人情,哪还好意思进去吃饭。他轻轻摇头,“不,不用了。”“客气什么?”宋青苒说着,进屋拿了张鸡蛋饼出来递给他。“你这么早来,不填饱肚子,一会儿哪有力气赶车?”白岐只得接了饼,又有些心虚,“宋、宋姑娘,属下昨天回家的事,还望您能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