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翡坐在轮椅上,手里的绿豆糕都快化了,只觉得放下也不是,吃了也不是。
林辨玉握上剑柄,用力之后,脸色却越来越沉,他已是八境的修为,有搬山之力,可这柄看似平平无奇的重剑在他手中却纹丝不动,仿佛内藏万千山岳。
“拔不动的,拔不动的。”顾非鱼对于林辨玉的失利毫不意外,蹲在地上用力的扯着那一头杂乱无章的黑色长发,痛苦道,“人不如新,衣不如故啊——”
随后又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来瞅着林如翡,哀求道,“林三公子,都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就帮帮忙,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林如翡叹气,还是把手里的绿豆糕放下了,温声道:“顾公子,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本就体弱,也未曾修习过剑术,这剑连我二哥也拔不起来,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林三公子可别打趣我了。”顾非鱼惨叫道,“若是你连剑术都未曾修习过,他怎么可能看上你——”
林如翡闻言,又看了看自己还在和这把剑较劲的二哥,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拍净了手上的碎屑,站起来道:“好,我便试试吧。”
林辨玉听见林如翡的声音,面色一沉,正欲说话,林如翡却先出声道:“二哥,既然顾公子这么说了,我便试试吧,让他死了心也好。”
林辨玉蹙眉,但见林如翡神情坦然,似乎并无不悦,这才松手,道:“那便试试吧。”
纱帘破了,阁楼又地处高处,带着春寒的风呼呼往里刮着,林如翡缓缓起身,原本整齐的一头乌发,被吹的有些凌乱。重锋还在嗡嗡的鸣叫着,随着林如翡靠近,他的嗡鸣声越发兴奋,简直像是要从地上飞起来,蹭一蹭林如翡的衣角。
林如翡低低的咳嗽几声,抬手拢了拢狐裘,这才伸出修长但苍白的手,用力的握住了重锋的剑柄。
剑柄是凉的,触感十分光滑,林如翡在握上去的瞬间,却感觉自己好似握住了一块冻结的冰,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心里,涌出了一股奇异的热流,这热流片刻间便流遍了他的全身,重锋嗡鸣声更甚,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开始出现一条条明显的裂痕。
林如翡蹙眉,抬手拔剑。
站在一旁的顾非鱼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的看着林如翡轻而易举的将纹丝不动的重锋从地板上拔起,那本该比山岳更加沉重的重剑,在林如翡的手里,却变成了一根飘落的羽毛,在半空中划出轻柔的弧度。
在场的几人都未曾料到这一幕,连林如翡自己都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
顾非鱼当即嚎啕大哭,就差在地上打滚了,说:“林二公子啊——你真的是坑惨我了!”
林辨玉神情复杂,想要对林如翡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不得不说,重锋那黑重的剑身,看起来和瘦弱的林如翡完全格格不入,林如翡握着剑的模样,简直像是个文弱书生握住一根长长的烧火棍,偏偏那俊俏的脸蛋上,还带着一脸无辜。
这画面看的顾非鱼简直想要哭出声来。
“顾公子——”林如翡有些不知所措,便想将剑递给顾非鱼。
顾非鱼见状连忙伸手去接,谁知这剑一到他手上便直直的落到了地面上,又给地面插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顾非鱼怎么用力,他也不肯起来。
“我死了,我死了!重锋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顾非鱼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重锋,像抱着自己家红杏出墙的婆娘,“你这个昧了良心的腌臜货——”
林如翡面露无奈,竟是生出了自己抢了人家老婆的错觉来。
阁楼里,气氛安静的吓人,只能听见顾非鱼的哭嚷,林辨玉无奈问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顾非鱼擦着眼泪:“有倒是有的。”
“什么法子?”林辨玉问。
“就是得麻烦一下林三公子了。”顾非鱼说,“你得和他说清楚,你不爱他,和他没有结果的——”
林如翡:“……”
林辨玉:“……”
浮花:“……”
主仆三人都被顾非鱼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话弄的语塞,还是浮花先反应过来,表情十分奇怪:“难道他能听懂人言?我家公子对他说这些话便有用了?”
“我也不知道,都是祖宗同我说的。”顾非鱼坐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打算了,“只是我祖宗给我这剑时已经快要老糊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他说着话,彻底躺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不过这说起来,也是林三公子的缘分,”他侧过脸,眼巴巴的看着林如翡,“林三公子,能否用重锋挥出一剑,让我彻底死了心?”
林如翡看向林辨玉,寻求他的意见,林辨玉思量片刻,竟是微微点了点头,道:“试试也无妨。”林如翡体内并无修为,举得起重锋可算作机缘,但若是真的能用重锋挥出一剑,就不是机缘二字能轻易解释的了。
林如翡伸手再次握住了重锋的剑柄。
和刚才一样,他手里的重剑,轻若无物,被他毫不费力的从青石上提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林如翡喉咙里又浮起些许痒意,他没能憋住,沉沉的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颊上浮起病态的嫣红。
林辨玉见状,正欲说些什么,林如翡手里的重锋,却已经对着阁楼外面的一侧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