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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ldo;扬武&rdo;号巡洋舰，250马力，排水量1393吨，员额200人，装备十一尊惠物沃斯炮（150磅一尊，70磅两尊，安于斯可兹铁架上；另八尊为70磅齐射弦炮），另外船头还装有两尊黄铜制造、且有来复线的荷威泽24磅炮。这艘军舰被外国海军将领称为&ldo;同一等级威力非常强大的船舰&rdo;。

假设这一艘巡洋舰先发制人，孤拔的旗舰&ldo;窝尔达&rdo;大抵逃不脱或沉没、或重伤的结局。但是，&ldo;扬武&rdo;不武，法军46号鱼雷艇的第一发鱼雷就击中了它。在搁浅的状态下，&ldo;扬武&rdo;号的尾炮依然重伤46号鱼雷艇。后来，是大火烽起，战舰沉没，沉没之前，&ldo;扬武&rdo;号向敌人发出最后一发炮弹，并升起龙旗……

中国海军不是不能战，是&ldo;圣旨&rdo;与&ldo;军令&rdo;束缚了他们的手脚。

关于马尾海战的损失，张佩纶在奏报中有意作了压低：&ldo;七兵轮、两商船，及艇哨各船均烬。&rdo;其实，是全军覆没。张氏所奏&ldo;少受伤损&rdo;的&ldo;伏波&rdo;、&ldo;艺新&rdo;二舰，也先后沉于江底。对法方的损失，他又作了夸大：&ldo;焚一轮，坏一轮，沉一鱼雷。&rdo;战斗结束，法人仅沉一鱼雷艇！至于张佩纶托言&ldo;传闻异词&rdo;而宣扬的&ldo;孤拔受伤已死&rdo;、&ldo;鸟波管驾已死&rdo;、&ldo;法焚溺三百人&rdo;，那更是虚捏乌有，颠倒功罪的自饰之言。何谓文过饰非？张佩纶即为一例。惟一表示良知尚存的，是张佩纶没有埋没将士们的忠勇：&ldo;各船军士，用命致死，犹能鏖战两时，死者灰烬，存者焦伤。&rdo;当然，这一惨烈的结局也还是张佩纶一手造成的。

马尾之战的经济损失或可估出（如150马力的&ldo;伏波&rdo;舰造价163000两白银，80马力的&ldo;福星&rdo;舰造价106000两白银，250马力的&ldo;扬武&rdo;舰造价为254000两白银，马尾船厂的造价及历史累计投入更是高达千万两白银），但它对中国人自力更生办海军的负面影响、对中国近代&ldo;洋务运动&rdo;的破坏，则又不是数字能够表现的。

马尾之战留下的另一假定性悬念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ldo;不抵抗主义&rdo;导致全军覆没，倘实行&ldo;抵抗主义&rdo;，胜算又有几何？

有一个终极性的结论是肯定的：决不至于&ldo;全军覆没&rdo;！回到光绪十年的历史时空，法国侵华军决然不是不可战胜的。在马尾，中国除舰小炮弱之外，主要的&ldo;缺项&rdo;是一位爱国的、尽职的、有勇有谋的&ldo;前敌统帅&rdo;。张佩纶乃夸口书生，何足道哉！

追溯到战场之外的政治博弈，问题的症结在于以层层效忠（即欺骗）为安定系数的专制权力，其运作程序恰恰是粉碎英杰、吸纳奴才的。黄粱偃武，残喘苟安，一旦有事，征召无人，在每一次军事失利后，都掩藏着一种政治绝症。西太后的临危授命，错点钦差，也真的暴露了朝中无人或肉食者鄙的严酷颓势。

张佩纶流放黑龙江，五年后刑满释放。因祸得福，被李鸿章选为东床快婿，且招为幕僚。张氏心里，有一份苍凉，也有一份委屈。以他的文才、诗才、议政才、监察才，周流于江湖庙堂，都是一把好手。可惜巧才拙用，误了清名。考究起来，他的性格残缺‐‐得势膨胀，掌权混帐，则是他马尾覆舟的内因。

李鸿章在张佩纶处于人生低谷时，纳亲敬贤，表示了公开的肯定。考其前因，亦与马尾海战有关。海战前，即光绪十年四月，张、李之间曾有电稿往返，主要是张氏申请兵营月饷、军火费用及行馆经费，李氏公事公答。闰五月二十四日，张氏电告法军已有一轮闯港受损，以此为端，估计将有纷然杂至，据险索赔的可能。电文中，张氏希望李氏在天津与法人相约，禁止其船入口。李氏当日回电判断形势发展曰：&ldo;孤（拔）素勇敢，似我已允撤兵，彼当不剧动手。能否派员以此义喻之闻？&rdo;语义虽缓，但和平解决中法矛盾的意向则十分明白。这不能不影响张佩纶的前线决策。

闰五月二十七日，即在法国人最后通牒期限将到的前一天，李鸿章电告张佩纶道：&ldo;二十八日三点钟限期已满，法船必大进。领事言：如不肯以船厂作押，我若拦阻，彼必开炮，则决裂；若不阻，彼亦不能先开炮，或尚可讲解。望相机办理，切勿操急。公屯马尾非计，北船已收入旅顺，断难在海外敌铁舰队。&rdo;

李氏的这通电报，等于借&ldo;领事&rdo;的口，下达了&ldo;不阻&rdo;法舰入港的命令。&ldo;公屯马尾非计&rdo;，超出个人关心，似已预见了马尾必有一战、必有一败、必有一险。

张佩纶虽身近士卒，驻节马尾，但面对失势被动之局‐‐一不能封锁闽江口，二不能先发制敌，也只有空言&ldo;备战&rdo;，实等&ldo;挨打&rdo;了。六月中旬，张氏在估计了抵抗无胜算的前景后，曾有放弃船厂，任敌暂据的撤退打算。这办法本来得了李氏允诺，不知为何竟未实行。

在被动的相持中拖了一个多月，张佩纶也冒出了想阻河击敌的念头。闻讯，李鸿章于六月二十九日急电张佩纶道：&ldo;阻河动手，害及各国，切勿孟浪，须防彼先发、不发或渐移向他处。仆不以决战为是。&rdo;

&ldo;不以决战为是&rdo;，为李鸿章最后表态。张佩纶遂于&ldo;祸在眉睫&rdo;时放弃了一切努力。待法人进攻的炮声响起，既炸毁了马尾港内的中国船舰及马尾船厂，又炸飞了李鸿章的和谈梦。张佩纶的罪责里，早已埋下了李鸿章的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