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料如今已经是极富盛名,他在御北一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随处都是想要巴结他的大官。然而他为了一个承诺,南下扬州后,不得不再次北上。
一路过去,收在眼底的尽是富丽堂皇,留在心中的全是民生凋敝,渐渐地,他有几分站在城主的角度审视天下的感觉……
都说战场上那个活下来的人才是最不幸的,沈料如今深有体会。
车队浩浩荡荡,英魂万里跟随,车轮咯吱咯吱作响,那车上装载着一个个不起眼的英雄,就在那方小小的空间内……
沈料轻轻地摸着手中的百晶弓,弓弦已断,弓身上刻痕也深得很,弓背处刻着:神箭天出,庇佑众生。
剑哥,你的箭,担得上这般名号。
按照罗剑所说,村东口第三家,是那位女子……
村子实在破旧,稀稀拉拉的没有几户人家,田中大旱数月,村民们的米缸也将要见底。
沈料整理好衣冠后下马,神气地似乎与这方天地大相径庭。
沈料瞥见了纸窗上贴着的褪色的囍,心中咯噔一下。
咚咚咚……
开门的是一位女子,身着麻匹布衣,头上一支木钗盘着头发,面色憔悴。
女子开门见是身着军服的陌生人,不禁心中一惊,诚惶诚恐地看向沈料。
沈料穿的是束甲战袍,并且是象征战帅的最高一格。
肩扛虎头,脚踏飞鸾,沈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不禁想,突倘若罗剑还在,此刻他的威风恐怕更甚,因为剑哥最喜欢出风头了。
沈料对上了她的眼,却见满眼的惊恐,于是连忙说道:“敢问……可是范安艺姑娘……”
“小女……正是……军爷屈尊,敢问何事?”
“我叫沈料,与……罗剑……是一道镇守御北的将领。”
这一句似平地惊雷在范安艺心中炸开。
哐当。
范安艺手中的锄头落到了地上。
“剑哥在御北之战立下了大功,如今……身份显赫,他让姑娘……忘了他,他不能也不愿与姑娘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他为姑娘备了些银两,望姑娘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说完,沈料让人将银子抬入家中,而昏暗的堂屋里,灵案上的烛光格外吸引沈料目光。
“那是小女的爹娘和……夫君……”
尽管心中有所准备,但是亲耳听到的时候,沈料还是有些不舒坦。
“无他事,沈料就走了,姑娘留步,不必送了。”
说完,沈料缓缓移步,他在期待一个结果,但是又不能失了礼数,于是他还是只能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去,留下范安艺一人站在原地。
突然,范安艺开口问道:“剑哥……是死了吗?”
沈料的脚在半空中停下,有些震惊,但是不便多说,沈料也只能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安艺,等我……
罗剑临行前的这一句话让范安艺记了很久。
范安艺觉得,沈料离去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罗剑,那一次叫不住罗剑,这一次同样也叫不住沈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