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孩子,皇后心中软成一片,连带着神情也温柔了许多,她期盼孩子太久,身体上的不适也不觉得苦,“他知道体恤额娘,今日乖得很呢。”
“算他识趣。”乾隆挑眉,此时却突然感觉手下有什么动了一下,不由面露惊喜看向皇后。
皇后也感觉到了胎动,弯起眉眼对乾隆笑道:“这是和他汗阿玛打招呼呢!”
乾隆声音里都是爽朗的笑意,“这小子!”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私密话,才开始说正事。皇后对乾隆道:“早上纯贵妃来问,六阿哥到了年纪,是不是今年该种痘了?”
乾隆点了点头,“太医正在准备,日子暂时定在下月初九。”
“也不知会不会有事……”孕期间情绪敏感,皇后忆起过往,轻声叹气,“永琏种痘的时候我熬了整整两日没敢闭眼,前两年永琪种痘,也是凶险得很。”
这么多年过去,永琏夭折留下的创伤渐渐愈合,怀孕后又迎来新的盼望,皇后如今再提起早逝的儿子,心情也变得平和不少。乾隆让皇后靠在他怀里,轻轻摩挲她的手宽她的心:“放心吧,永瑢身子骨素来不错,定然能平安度过的。”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又问起他另一件事:“下个月便是亲蚕礼了,如今我这个模样定是参加不了,亲蚕礼要怎么办?”
汉语里说“男耕女织”,与农耕一样,汉人自古以来都十分重视蚕桑。自周代起,便有皇后主持亲蚕礼,祭拜蚕神即黄帝的元妃嫘祖,并演习养蚕织丝之术,目的是为天下织妇做出榜样,鼓励民妇勤于织纺。
满清文化里本没有这些讲究,但自入关之后,汉化程度益深,乾隆耗费人力物力,在西苑太液池北端建造了蚕坛桑林,意欲恢复蚕桑古礼,拉拢汉民人心的同时,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皇后在汉民心中的地位。
乾隆九年,蚕坛建成,自此每年三月,皇后都要率领妃嫔、公主、福晋来到祭坛举行先蚕礼。只是今年皇后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且产期就在四月,随时都可能临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皇后自然不敢再揽下这个活——她可不敢像纯贵妃一样,挺着快要生产的肚子完成了不知道需要跪多少次的贵妃册封礼。
“皇后无法行亲蚕礼,遣妃代行便是。”乾隆问皇后道,“你可有人选?”
“总不外乎纯、娴两位贵妃。”皇后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想到什么,她脸上带了点无奈的笑意,“纯贵妃已经来我这旁敲侧击好几回了。”
乾隆沉吟片刻,纯贵妃育有两子一女,这样的功劳在嫔妃中是头一份。娴贵妃称病以后,纯贵妃接过六宫事代理,也未曾出过差错,代行亲蚕礼是完全够格的。
想到娴贵妃父兄过世,如今仍在称病,许是无法堪当重任,乾隆点了头,“那便定纯贵妃罢。”
皇后应下。“是。”
“主儿还是吃点东西吧。”
景仁宫,纯贵妃身边的宫女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主子,“您早上就喝了一碗清粥,这样下去身子受不了的呀。”
纯贵妃摸了摸自己似乎宽了两寸的腰,坚决摇头,“我不能再胖下去了!”
接连怀了两个孩子,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纯贵妃丰腴了不止一点半点。如今她已经三十过半,自然比不上年轻时候,生下女儿之后,纯贵妃一直没能瘦下来。
想着翊坤宫那位依旧苗条的身材,纯贵妃眼中
冒出一丝火苗,她可不能被娴贵妃比下去!
看着主子又喝下一杯茶水,宫女心中着急,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外面有小太监来传口谕,带来纯贵妃等待已久的好消息——皇上让她代皇后行亲蚕礼了!
“谢皇上!”
纯贵妃满脸喜色地谢恩,人前还能抑制三分,等给了赏之后打发走传旨的小太监,纯贵妃眉开眼笑,只差手舞足蹈。宫女见状灵机一动,开口劝道:“娘娘还是用些东西的吧,若是您在这个节骨眼生病,这么好的机会就要便宜旁人了!”
纯贵妃一愣,腹中传来火烧火燎的饥饿之感,眼中露出动摇之色。
宫女觉得有戏,连忙趁热打铁,凑近纯贵妃低声道:“翊坤宫娘娘只是因为家中亲人过世称病,身子应是无碍的,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多懊悔,主儿可得小心才是!”
腹中饥饿感愈发清晰,纯贵妃咽了咽吐沫,“你说得对,不能让别人抢了机会!”
宫女按耐住欣喜,“那奴婢去传膳了?”
亲蚕礼不容有失,等亲蚕礼结束之后再减重不迟,纯贵妃下定决心,点点头道:“去罢。”
宫女心下一松,面露喜意,赶紧下去传膳。
如纯贵妃所期盼,亲蚕礼之前人选没出什么变数,典礼也顺顺利利地举行。纯贵妃还模仿皇后,送了乾隆一件丝织御衣——亲蚕礼上会得到不少蚕丝,皇后见到之后不舍得遗弃,叫人染上色彩,织成衣服,亲自进呈给乾隆。乾隆收到这件有着皇后心血的衣裳,想到平素只佩戴通草绒花的皇后,不由倍觉亲切,完全不嫌弃它的粗糙,大力褒扬嘉奖了皇后的节俭不提,还在祭祀登朝时穿用,以提醒朝臣崇俭去奢。
乾隆见到纯贵妃进献的衣服,同样夸赞了纯贵妃一句。纯贵妃本来还跟亲蚕礼后也没管住嘴的自己生气呢,得了乾隆这一夸也不气了,好几天走路都是飘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