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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其实，狄仁杰的这套说辞和当初的李昭德如出一辙，并没有什么新意。但有些时候，把同样的道理不厌其烦地反复宣讲，却不见得是多余的。就连谎言重复一千遍都能变成真理，更何况本来就是有道理的话呢？

再者说，狄仁杰的人格魅力也和李昭德不同。我们在平常生活中经常会碰见这种事情，同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甲说的我们听不进去，偏偏乙一说我们就觉得十分顺耳。眼下的女皇武则天也是，狄仁杰在她心目中的分量非他人可比，他的话自然也更有力量。所以狄仁杰一开口，武则天事实上已经听进了大半，可她嘴上还是不愿示弱：&ldo;此乃朕之家事，贤卿不必操心。&rdo;

狄仁杰寸步不让：&ldo;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哪一样不是陛下家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本来一体，况且臣备位宰相，岂能不操这份心？&rdo;话说到这，狄仁杰索性亮出底牌，请求武皇召回流放房州的庐陵王李哲，以安天下人心。

随后，老臣王及善等人也都和狄仁杰同一口径，屡屡对武皇发出劝谏。武则天更是心烦意乱，内心的天平开始朝儿子这边倾斜。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某夜武则天忽然做了一个怪梦，次日便召狄仁杰，非常困惑地说：&ldo;朕梦见一只巨大的鹦鹉在空中飞翔，后来却两翅皆折，再也飞不起来，这是何故？&rdo;

狄仁杰一听，心中窃喜，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答道：&ldo;武（鹉）者，陛下之姓；两翼，二子也。陛下起二子，则两翼振矣！&rdo;

武则天脸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若有所悟。

人老了就容易迷信，容易受神秘事物影响。对于这个怪诞的梦境，除了狄仁杰的解释，武则天自己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所以，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武则天彻底打消了立武家子弟为储君的念头。（《资治通鉴》卷二六：&ldo;太后由是无立承嗣、三思之意。&rdo;）

狄仁杰一生中两度拜相，加起来的时间总共也才三年多，但却比武周一朝的任何一个宰相更让武则天尊重和信任。因

三十一代名相狄仁杰（4）

为狄仁杰的人格魅力确实非一般人臣可比。综观狄仁杰宦海浮沉的一生，完全可以用儒家的理想人格&ldo;三达德&rdo;来概括，那就是智、仁、勇。

&ldo;周岁断滞狱一万七千人&rdo;，面对酷吏的陷害善于权变，这就是智。始终坚守道德原则，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尤其珍爱百姓生命，这就是仁。身为刺史，为了维护百姓利益而不惜与宰相公然反目，这就是勇。

女皇武则天一生中接触过无数官员，也曾经为了改朝换代和巩固政权而屡屡任用小人和酷吏，但是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人，往往是利用完后就毫不留情地兔死狗烹。而对于像狄仁杰、娄师德、魏元忠这种德才兼备、有经有权的能臣，武则天却能发自内心地尊重他们，并最终都能予以重用。

出于对狄仁杰的尊重，武则天常称呼他&ldo;国老&rdo;而不称其名，甚至当狄仁杰因重大问题而屡屡与她面折廷争时，武则天也总能&ldo;屈意从之&rdo;。狄仁杰常以年迈多病请求致仕，武则天始终不许。每当狄仁杰上殿，武则天总是免其跪拜，说：&ldo;每见公拜，朕亦身痛。&rdo;（《资治通鉴》卷二六）并且特许狄仁杰不用入朝值宿，还叮嘱百官说：&ldo;除非军国大事，否则一般政务都不要去麻烦狄公。&rdo;种种殊荣，在武周一朝的文武百官中可谓绝无仅有。

久视元年（公元700年）深秋，狄仁杰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一岁。

惊闻狄仁杰去世的噩耗时，武则天忍不住潸然泪下，悲泣不止，过了好长时间才喃喃地说：&ldo;朝堂空了，朝堂空了&rdo;从此每当朝廷遇到大事，而百官又商议许久不能定夺时，武则天就会不由自主地仰天长叹：&ldo;老天为何这么早就夺走了我的国老啊！&rdo;

狄仁杰虽然走了，来不及亲眼看见李唐的光复，但他却引荐了一大批人才进入朝廷，这些人后来都成为一代名臣。比如玄宗一朝的名相姚崇（初名姚元崇），以及数年后发动政变光复李唐的张柬之、桓彦范、敬晖等人，都是狄仁杰大力引荐的。有人曾经对狄仁杰感叹说：&ldo;天下桃李，悉在公门矣！&rdo;狄仁杰的回答是：&ldo;荐贤为国，非为私也。&rdo;（《资治通鉴》卷二六）

作为日后光复李唐的首席功臣，老臣张柬之的起用倒是费了一番周折。武则天经常让狄仁杰荐贤举能，有一天对他说：&ldo;朕非常想提拔一位奇才，国老有这样的人选吗？&rdo;

狄仁杰说：&ldo;不知道陛下用他做什么？&rdo;

武则天答：&ldo;欲用为将相。&rdo;

狄仁杰说：&ldo;以臣看来，陛下若只是想得到文人学士，则如今的宰相苏味道、李峤等人都是合格人选。臣斗胆估计，陛下是嫌这些文臣庸碌无为，所以想另择人才，以经纬天下，不知是否？&rdo;

武则天笑了：&ldo;国老深知朕心。&rdo;

狄仁杰向武皇郑重地一揖，说：&ldo;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真宰相才也。且长久怀才不遇，若用此人，必能尽节于国家！&rdo;

武则天微微颔首，随后便把张柬之擢为洛州司马。过了几天，她又让狄仁杰举荐人才，狄仁杰说：&ldo;臣上次推荐的张柬之，陛下尚未起用。&rdo;武则天说：&ldo;早就擢升了。&rdo;狄仁杰不以为然地说：&ldo;臣推荐的是宰相，不是司马。&rdo;武则天略显难堪地笑了笑，不久就把张柬之擢为秋官（刑部）侍郎，最后果然拜为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