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稍微懂事了,他才隐隐地觉得,每次妈妈都把那些难听的话拒之门外,把他和她关起来,实际上可能是怕长久以来心里的信念会随着愈演愈烈的流言动摇。
然后不堪一击,全都破灭。
怎么才能坚信一个,六七年都没见到的,别人都说他是坏蛋的人是个好人呢?
他也不知道。
不过后来,那个男人回来了。
不算荣归故里,别人只当他是浪子回头。
他去做了什么,不能状告天下。
他们搬了家,远离那些流言蜚语。
那个男人尽力弥补给这个家庭错失许久的爱,可是,无济于事了。
因为,没多久他就被杀了。
据说他把从前与他称兄道弟的一个毒枭出卖给了警察,那时电视新闻上播送的一则新闻里,告破捣毁的一个毒窝,就是那个毒枭的据点。
毒枭的爪牙寻仇而来,杀了他。
他的妈妈在三天后也被杀了。
还怀着他没出生的妹妹。
她叫知晚。
他无比期盼她出生。
他以为,这样的话,爸爸去世了,妈妈去医院了不在家的话,他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可是,爸爸死后三天,也是守灵日最后一天。
那几天,妈妈给爸爸烧纸的时候,顺便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家庭合照和户口本什么的,全都烧了。
那天他早上去学校上学之前,妈妈交给他手机和钥匙,跟他说,放学晚点回家。
还让他回来前用手机打两个电话。
一个是110。
一个是伯母的电话。
那个燥闷的夏夜,没有一滴雨。
只有浓稠的血腥气充斥在他的鼻腔,却无处发酵。
他被伯父伯母带走,一张单程车票,带到了相隔几百公里的港城。
从那之后,他就叫沈知昼了。
那时,他们问他要不要改名,他说不要。
‐‐知昼,要知道白天的模样啊。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只有黑夜。
这是爸爸给予他那些,错失多年而为数不多的父爱时,告诉他他名字由来时说的话。
可是,知道破晓之光的爸爸死了,知道历经白昼还有绮丽夜晚的知晚,根本没有看到白昼的机会。
据说,那个杀了父母的人已经被缉拿归案,受到了法律制裁。可他并不知道那人的长相,他也不想知道,更不能知道。
因为他这一生注定颠沛流离,注定不能做自己。
注定只能从名字的意义,来迫使自己记住白天的模样。
即使他成了警校的学生,是一名人民警察,他头顶青天烈日,可他注定只能在黑夜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