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9等季时节父子走了以后,一家三口才兴奋讨论起来。“她爸,这腌牛皮是挣钱,可一块石头怎么着也得100斤,压四个角,上下搬两趟就是800斤,一天要是腌五张皮子,这可就是4000斤,你那腰能受得了吗?”
孙慧芳担忧丈夫。“就是,就是,爸,咱不干这活,累到腰,可咋办?”
乔金灵摇了摇爸爸的手,不想让他干。她想自己再多写点稿子挣钱,不能让爸爸太累。“慧芳、灵灵,甭担心我,本大利大,我想挣钱置大家当,盖一砖到底的大瓦房,到时候咱也买电视机,不要黑白的,直接买带颜色的那种,还有洗衣机、电冰箱、摩托车,我一定得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乔向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个,自己再苦再累都值得。他算过了,一张大牛皮收10元,卖出去25元,小牛皮收6元,卖出去15元。要是一天大小掺和腌5张,保守估计得50元,一个月就是1500元,想想都美。孙慧芳看丈夫心意已定,也不再劝阻,到时候一起帮忙干就是了。第二天一大早,乔向前骑着车就出门了,先找了牛根生商议好,又进城找季时节,一起去趟牛皮厂。季时节还帮着联系买水泥、粗盐、大尺子之类东西。热火朝天的生意就这么张罗起来了。乔金灵无奈,既然爸爸坚持如此,那她只好支持,自己加紧写了几篇稿子,也陆续收到几张汇款单,加起来有30多元。她都攒着,万一哪天爸爸着急用钱,她可以拿出来帮忙。这些天,乔向前忙着用水泥、沙石在院子垒出一个3米乘3米的浅池子,又挖了条排水沟,不然腌牛皮的时候,血水淌得到处都是。趁着池子还没干透,他打算先把地里的麦子收了,好多人都开镰了,他一直没动,反正长得也不好,也就够交给大队。乔金灵死活要跟着爸爸一起去地里,孙慧芳特意给她带了一顶小草帽,把她放在地头阴凉地,拿着镰刀就和丈夫下地了。乔向前弯着腰,左手搂麦,右手握镰,向右后方割麦,“蹭蹭”就是一大片,孙慧芳半下蹲,速度慢,但割得麦茬低。太阳刚露出头就有些热了。热浪灼烧着皮肤,就是要最热的天气,才能让麦子熟透。“慧芳、向前,你们来了呀?”
乔金灵看见一个女人从金色麦堆里抬头,正是二姑乔向秀,她戴着草帽,脖里搭着毛巾,脸通红,细汗流淌,濡湿了露出的发丝,贴在脸上。“二姐,你咋来这么早?我姐夫呢?”
乔向前心疼姐姐。他家的地和二姐家的地离得不远,中间隔着赵大菊家的地,也就是王晓娇家的地。“哦,你姐夫昨天回来晚,让他多睡会儿吧,没事,他一会儿就来。”
乔向秀不敢继续说下去,赶紧低头,咔嚓咔嚓,挥动镰刀。汗流到眼睛里,非常辣,她用脏手擦一下,便擦出可笑脏污的圆圈印子。乔向前叹了口气,二姐夫史全德心思活,仗着城里开店卖锅,也挣了些钱。平时都是二姐打理,他就当甩手掌柜,在外面招猫逗狗没个正形。“哈哈,梅花呀,你可太倒霉了。那大盖帽没把你抓走啊?”
乔金灵听到尖细的女人声,抬眼一看刘梅花和赵大菊拿着镰刀走过来,后面还跟着王晓娇。“还说呢,都是你撺掇的,不然我咋丢这么大脸?!整个北河沿村都在看我笑话!”
刘梅花愤愤然。赵大菊刚要说话,觉得衣角被轻扯一下,本来想骂女儿两句,正好看到地里的乔向前和孙慧芳。她翻了个白眼,对刘梅花说道:“嫂子,你先去地里。到了晌午头咱们再拉呱。不然被有心人听去了,再报警把我们抓去蹲局子。”
刘梅花答应着,摇着腚胯,跟没看到乔向前他们似的,晃晃悠悠走了。“啊呀,晓娇,你看咱家麦子多厚实,铺上褥子就能睡人哩。庄稼就这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不像有些人,人不好,连麦子都不稀罕长。”
赵大菊乜眼看了孙慧芳,阴阳怪气·。孙慧芳也懒得搭理她,继续割麦子。赵大菊见吵不起来,也就干自己的活了。王晓娇瞪了乔金灵一眼,也找了阴凉坐下来,可没几分钟,就听赵大菊吆喝:“晓娇,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抱麦个子,你可不像人家有爸疼,身娇肉贵,你都没爸了,还想累死你妈啊?!”
王晓娇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起身去抱麦个子,其实就是麦子被捆成一捆,拿到地头,这样方便运到麦场打麦。她被麦秆扎得有些疼,麦芒时不时划过她的脸,因为赵大菊捆得松松垮垮,所以等王晓娇快走到地头时,麦个子都快散架了。王晓娇看着在地上玩耍的乔金灵,碎花连衣裙、蝴蝶结凉鞋、小草帽,粉雕玉琢,一股怒气蒸腾上来。她盯着根根麦芒,想着要是能扎瞎乔金灵的眼睛就好了。臭丫头的眼睛乌溜溜,转来转去,看着就让人讨厌。心里这样想着,鬼主意就上来了。她故意走到乔金灵身边,假装绊了一下,手顺势一松,整个麦个子松松洒洒掉到地上。王晓娇还没来得及得意,眼看着乔金灵蹦哒起来跑到地头,对乔向前他们挥手:“爸爸,妈妈,来喝绿豆汤呀!”
看着王晓娇吃瘪的样子,乔金灵心想:“知道你不安好心,早就装好八只眼珠子盯着你呢!”
“王晓娇!你个死孩子!我好不容易捆的,你是手没劲儿还是脑子缺根筋?小贱坯子,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赵大菊丢下镰刀,跑过来,用手使劲拧王晓娇的脸,疼得她嗷嗷哭。“都给我捡起来,再捆好!成天没眼力见,你没爸,再气死我,你上大街上捡垃圾都吃不饱!没点个屁数!快干!”
赵大菊骂骂咧咧,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水,也不回去干了,干脆坐在树荫下看王晓娇干活。“嫂子,孩子小,估计没力气。”
乔向秀忍不住相劝。“我管教孩子,关你娘的屁事,你又没孩子,等你下出蛋再来教训我吧,你也不瞅瞅,就你这样的,咋捆住你男人的心?”
赵大菊向来看不起乔向秀,丧眉丧眼的,咋就能攀上史全德那样能挣钱的好男人!“嫂子,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乔向秀声音嗫喏,手捏着衣角。赵大菊说得没错,丈夫史全德就说过她哪里都干瘪,跟掏了秧的倭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