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会好好取名,只是没用在她身上。叶知夏也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实在能理解这一情况。毕竟,她当初怀疑一些事情,就是从自己名字过于文雅开始的。她的村里也是有几个招娣的。“但明珠确实是好名字。”叶知夏形容她就用的明珠蒙尘。李明珠笑,参杂着些苦涩。“这是我16岁自己改的。那年我爸让我嫁人,我长得好看,村里有人愿意出三千块钱的彩礼。我不愿意,就求在大城市当保安的叔叔给我介绍个工作。最后我是跟家里各种许诺赚的钱一分不留都寄回家里,才从村里出来的。我还记得,当时我穿的是我弟穿不下的衣服,我穿还有些宽松,鞋子还是我自己做的,鞋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了,我就在鞋里垫了块树皮当鞋垫。”人的苦难是没有尽头的。叶知夏的童年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听别人的过去,依旧难以想象。“然后就来了帝都?”李明珠点头:“我叔叔把我介绍给了经理,他问我叫什么,我就说我叫李明珠。后来我领到了我的胸牌,我就摸着上面的名字笑了一宿。”叶知夏知道这里一定会有转折。“后面你的人生估计比这个胸牌还要新。”李明珠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可再看向叶知夏时,又被一份笑意代替。“他们让我做鸡。”露骨到刺耳的六个字,让叶知夏就这样一激灵。虽然叶知夏去时候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但也明白在90年代,这样的地方绝对不会少。李明珠的不管是声音还是语气都出气的平静,就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他们从来都没掩盖过自己的目的。但也不放我走,我不愿意,就强了我。然后用最下流的话一点点击溃我仅存的自尊……后来,我就想通了,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其实说是做鸡,跟夜总会里的不一样,我很高级,用他们的话来说,我很优秀,好钢要用到刀刃上。他们会给我准备最能将价值最大化的客人。所以一直到遇见您之前,我还没用我的身体成交过任何一笔钱。”被强,错误不在李明珠。但如果真的下海用皮肉换来生意,那她也注定这辈子都在淤泥里打滚了。叶知夏明白了为什么李明珠对自己会这么知恩图报。她给的不仅仅是一个机会,更是成了勒住李明珠的那根缰绳。想想原文里的未来,所有一切都串联起来了。能将价值最大化的客人。这个描述一点都不能深想。“你现在可以永远摆脱他们了。”听出了叶知夏话里的深意,李明珠却说的豁达:“我没打算报复。或者说,我没有痛恨任何人。那种事跟被狗咬没什么区别。退一万步讲,比起村里那个终年不洗澡,一身恶臭还鼠目寸光结婚对象,被那些衣冠楚楚的禽兽睡也不见得多糟糕。我反而很感谢那段时间对我做的各种培训。”李明珠看一眼纤长的手指:“他们教我读书认字,还拿到了文凭。教我仪态、礼仪、钢琴、舞蹈……让我举手投足都像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我知道这是他们对我价值的加码,但也要承认,我演戏后,大大吃到了这份红利。”这一刻,叶知夏看见了她灵魂深处的那一份纯粹。她心里的感恩永远高于仇恨。也许这才是她优秀到现在的基础。“但他们不知道用多少手段残害了多少女孩子,他们未必都是自愿的。”李明珠含笑:“是啊,所以我这两年,存了些钱就会帮里面想出来的姐妹们出来。他们有的逃回了村里,也有去找正经工作的。她们都受到过最好的培训,我不需要多做什么,给她们一本刑法,她们自己就会考虑可以做什么。我们这群姐妹啊,像我这样心甘情愿的还是少数。”真正因见过阳光,才知道站在阳光里是多么奢侈。这根叶知夏有些像。淋过雨的人给后面的人撑一把伞。李明珠心怀感恩,不代表别人也报以同样的想法。李明珠又道:“其实演艺圈也不是多干净的地方。自打火了以后,不知道多少人试图睡我,开出的价格,比我演戏的薪酬高得多。但我明白,我现在有着远比身体更有价值的东西。可干不出杀鸡取卵的事情了。叶老板,能彻彻底底的为自己而活,真的太美好了。”李明珠的倾诉也到这里了。叶知夏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听客。一边听着,一边品味着另一个人生。“我们俩,其实挺像的。虽然我可能更幸运些,但相信我,泥沼里什么滋味,我是体会过的。”叶知夏拿起果汁杯,朝她挑了挑眉:“说说你未来的计划吧,也许我能再帮你一次。”二人没有喝酒,她们都清楚,清醒的头脑,不该被卑鄙的酒精侵害。“不知道。我想过很多,但就是没有答案。”李明珠想过来咨询叶知夏的。只是她欠的人情太多了。那就该叶知夏主动提了。“我记得你曾经问我,要不要我签下你。现在你签公司了吗?”李明珠摇头:“我知道那些公司未必比之前的酒店干净,所以哪怕被挤掉了不少角色,我也没妥协。大不了停滞不前,我现在赚的也够我一辈子滋润了。”叶知夏只笑:“所以你一点都没想过自己签下自己?”李明珠怔了下:“我签我?”“注册个公司不是什么难事。你既然不想被资本裹挟,那就可以尝试转过来掌握资本。你搞一个自己的团队,去系统化的做这些事情。未来签约一些艺人,只要你坚持本心,你旗下多一个艺人,就少一个被别人迁走磋磨的。何乐而不为呢?”一个人的认知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就好像村子里的李二妹,觉得只要走出村子就是天堂。后来的李明珠,觉得被城里人睡至少能拥有锦衣玉食。现在的李明珠觉得当一个演员就可以是人生的巅峰了。但叶知夏给未来的李明珠一条路。既然遇不到好老板,那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着她眸中盈盈闪闪的光,叶知夏就知道自己说服她了。直到一顿饭宾主尽欢,临走时李明珠才忍不住道:“那您打算入股吗?”叶知夏眨了眨眼睛,李明珠道:“我可以多给您些股份。也会竭尽所能的去盈利。”这大概是李明珠几年来第一次说这样近乎幼稚的话。“好啊,但我要持股的话,可是要左右你签约谁的。确定能容忍我指手画脚?”她那里是指手画脚?简直是仙人指路!李明珠激动的嘴唇抖了抖,忙道:“都行,只要您不嫌烦,我会全部采纳您的建议!”叶知夏挥手做了告别。明白她会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再联系自己。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无心插柳。李明珠是,杜斌更是。这件事之后,家里的事情多了一些。瑶瑶参加了书法大赛,还赢得了金奖。不仅赚来了一笔奖金,还受到了京圈一些书法名家的赏识。其中不乏颇具声望者,都夸瑶瑶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叶知夏这个当妈的当然是沾满了光,干脆将女儿的墨宝挂在了厂子办公室里。谁要是进办公室夸两句写得好,那奖金都能多一份。有娃前她烦死了花式炫娃的按些人,现在她恨不得把字帖披在身上,跟她打招呼的任何人都要看一看。相对而言,月月需要时间沉淀更多。叶知夏生怕妹妹的成绩影响了她的心态,还带她学了两天的画。只可惜她的涂鸦对当前的艺术而言还是太超前了,上两节课后月月自己就不干了。叶知夏不想看见的事,连钢琴上的精力都少了,黄老师上课了时候,溜号次数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