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也确实在意。抬眸,见叶知夏歪头看她,眸子里是只有他能看懂的情绪。他不该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叶知夏会多想。她的过去不应该再成为新的伤口。“我没那么想。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继续纠缠的话,那确实应该兑现承诺一块吃个饭。看他样子也是个有风度的人,我站在中间,他应该懂得分寸。”“你真能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叶知夏确实好奇,毕竟男人普遍占有欲较强,类似的事情常常少不了火药味。上一次刘金风几句话就挨了林驰霄一记老拳,这回就这么豁达了?“为什么不能?我跟你才是领证夫妻。月月也只有我这一个爸爸,”深吸口气,林驰霄似乎又想通了什么,“甚至于你不反对的话,让他见一见月月也无所谓。”叶知夏从来不否认他得与众不同,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田地。见她写在脸上的难以置信,林驰霄含笑道:“我确实很在意这些事,但我相信你,更相信月月。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身为东宫正室,怎么能拖后腿。”叶知夏没崩住笑了,继续吃着饭,眼圈竟有些红了。她不在意周树执,但确实在意林驰霄。一定程度上,她是觉得愧对他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林驰霄的话才叫她如沐五月暖阳,清新又向阳而生。要说放下,此时才算彻底放下。“所以你也放心,现在的他,永远都追不上咱们的脚步了。”这对叶知夏而言只是一点小插曲,对周树执而言无异于平淡生活中的一记重磅炸弹。从见到叶知夏开始,到眼睁睁看着她夫妻恩爱的离开,他甚至头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转身顺着叶知夏下来的方向上楼,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叶知夏的态度很明确,不想继续纠缠。如果他挨个病房找过去,就算找出来了,其实对两边也只会不体面。体面……该死的体面。叶知夏一家吃完饭也整理好了心情,一上楼出了拐角处,就看见了坐在楼梯口凳子上的周树执。这次叶知夏有了心理准备,刚要开口却被林驰霄拦住了。林驰霄整理了一下领口,顺利将周树执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周先生是吧,我姓林,这是我的名片。”周树执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上面的词缀就怔了下:“盛夏?那个熟食的盛夏?你是老板?”林驰霄道:“虚名罢了。这都不重要。只是之前应该把话说清楚了,冒昧一下,请问您是在等朋友吗?”周树执直截了当:“我在等你们。”“现在显然并不是好时候。”周树执当然清楚,也许最近几年事情繁杂,时间在他的眉心凝结了一个川字。“我只是想说清一些当年的事情。林先生,如果您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有自信,应该不建议几句话吧。”林驰霄只道:“我当然不会阻止,但如果叶知夏不愿意,你也不该阻止我站在中间。越界的是您,周先生。”叶知夏不是对付不了,只是两个男人对立站着的时候,她就不想再开口了。林驰霄说的每一个字都足够她去品味。周树执看过来时候,叶知夏也大大方方的看过去,甚至还含笑点点头,就是没有开口的打算。生怕他们再度离去,周树执声音多了些急迫:“那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这孩子……”“不是你的。”林驰霄看见了他眸中的不信任,“我没撒谎,确实不是你的。但知夏当年的孩子也确实生下来了。现在住院的就是她,只是小感冒。”“我能去看看吗!”周树执声音多了几分颤抖。“当然可以,”林驰霄很是大方,就在周树执要有动作时候又道,“但你确定要贸然上去?连见面礼都不准备?”这话说的有道理,可周树执分不清他是真心的,还是故意将他支走。林驰霄当然明白他得顾虑:“你既然是孩子生理上的父亲,我当然不会拦着。但也希望你清楚,生理上的父亲,不代表法律和感情上的爸爸。那是我的孩子,我们夫妻的掌上明珠。与你的关系,也仅限于见一面了。”林驰霄的话,大方又残忍。却无法反驳。他只提供了一个精子,孩子从怀到生都没有丝毫的参与,甚至一度想要堕去从世上抹除。这种人凭什么当爸爸。周树执僵在那里,足足反映了两秒,忽然转身顺着楼梯下去。叶知夏看过去一眼,瞧见他脚步虚浮,显然心里已然天人交战。林驰霄嗤笑了一句,但又不想说出什么污染了女儿的耳朵。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径直回了月月的病房。秋锦云是个很敏锐的让女儿,一见二人进来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怎么了?吵嘴了?”叶知夏摇头:“没,一点小事。”秋锦云也不多问:“没大事就好。当孩子面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听出来了其中的提醒,叶知夏其实没像瞒着,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月月已经醒过来了,退了烧,但依旧难受。刚点上了吊瓶,此时正等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叶知夏看着针扎进小小的血管里就心疼得慌,拉起没打针的手在脸上蹭蹭。听见女儿娇娇软软的叫“妈妈”。“我做梦了,梦见了妈妈之前带我去看的那个奶奶和叔叔,他们是坏人,我知道。我们见他们打我,还骂我是杂种,可凶可凶了。我就四处跑,跑了好远都看不到爸爸妈妈。”叶知夏僵在那里,又听见月月继续道:“我以后都乖乖听话了,再也不偷跑了。”叶知夏强忍下泪意安慰道:“当然,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人伤害月月,妈妈跟你保证。”月月有些害臊的用被子挡挡脸:“我会散打的,我能保护妈妈。梦里是我给忘了,现在我想起来了,谁再打我,我就打谁。”林驰霄感受到她情绪有些失控,忙将人拉入了走廊。一到走廊,确定孩子看不见,叶知夏才将脑袋埋进林驰霄的胸口。别的都可以不在乎,孩子这里真的没办法。“不怪你。”这世上再没有比林驰霄更了解她的人了。“是我私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不然她不会在我家受那么多苦。”叶知夏每每想起过去的日子,都会心疼。“你家是秋家,那里是叶家,怎么配相提并论呢?”林驰霄压低了的声音透过胸腔传到叶知夏的耳朵里。温润的叫人心安。叶知夏从面没跟他提过自己的过去,只是这一次,她情不自禁。“其实……也许是孕中抑郁吧,我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一了百了。可我站在桥上好久好久,忽然就想到了,就算全世界都抛弃我,都将我视作累赘。至少我肚子里的孩子会爱我。就像我明明挨打受骂,却还在期待母爱一样,小小的孩子是不会被利益左右的。她不会抛弃我。”所以,宁可与全世界为敌,叶知夏也把月月生下来了。她是世俗中的傻女人,是村里的笑话,是无数人指指点点的对象。却不再是被世界抛弃的人。她给自己生了一个对这个世界的牵挂。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将林驰霄的心都揉碎了。“是啊,其实反过来也一样。那个时候全世界都要抛弃我们的月月,但只有你没有抛弃她。你给了她生命,养活了她,让她有机会看见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三岁前在叶家,是异常意外,犯人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了,但独独不能怪到你身上。你跟月月都是无辜的。”越是这样说,叶知夏的情绪喷涌就越控制不住。但这份情绪并不是负面的,反倒是刮骨疗毒后,对陈年旧疾的彻底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