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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ldo;飞廉……飞廉。&rdo;那个昔日同窗的名字此刻仿佛刺中了少将，云焕陡然低声冷笑，带着说不出的杀气，&ldo;嘿嘿。&rdo;

&ldo;听说他现在被派去南方泽之国了吧?那边最近很乱，&rdo;南昭眉头一蹙，不明白云焕骤然而起的杀气由何而来，只是叙旧，&ldo;好像有人叛乱‐‐听说还是高舜昭总督牵头，闹得很大。所以大约让飞廉过去了。&rdo;

&ldo;哦。&rdo;云焕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一字一顿，&ldo;希望他顺利回京。&rdo;

那样的冷意让南昭陡然一惊。

&ldo;我没醉，你可以走了。我在等派出去的人返回。&rdo;云焕的声音始终冷定，暗夜里狭长的眼睛冷亮如军刀，&ldo;南昭将军，下次不要没有我的允许就闯入‐‐要知道，军中无戏言。&rdo;

南昭也不答话，只是在暗夜里看了同僚一眼，默不做声地转身走出门外。

沙漠半夜的冷风吹进来，胃里的绞痛让云焕吸了口气。那一阵一阵的痉挛如同钢刀在脏腑里绞动，伴随着欲呕的反胃。他用手按着胃部，感觉额头的冷汗一粒粒沁出。

外面廊上的风灯飘飘转转，光亮冷淡。门内的黑暗里，云焕想站起来、却打翻了案上一只半空的酒瓮，砰然的碎裂声在夜里久久回荡。浓烈的酒气熏得他一阵阵头晕，所有喝下去的酒全部吐出来了，胃里空空如也，却还是压抑不住的干呕。

那个瞬间，精神和身体上双重无力的感觉让他颓然坐入椅中，久久不愿动一下，忽然低声在暗夜里笑了起来‐‐真是可笑……自己居然会和那些人一样试图用酒来获取暂时的舒缓和平静‐‐然而上天连这个喘息的机会都不肯给他。越喝只是越发清醒，如钝刀折磨着每一根神经，提醒他眼前必须面对的严酷局面。

&ldo;怎么了?&rdo;折身返回的人在听到暗夜里奇怪的笑声时大吃一惊，手中的药碗几乎落地，&ldo;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笑，笑……?&rdo;

&ldo;你回来干什么?&rdo;那样虚弱的状态下，神智反而分外敏锐，云焕略微诧异地抬头，语气里已经隐隐有敌意。

&ldo;去给你拿了碗野姜汤。&rdo;南昭却是不以为然，将碗放下，&ldo;你一喝酒就胃痛。&rdo;

&ldo;……&rdo;显然有些意外，云焕在暗夜里沉默下去。

&ldo;别点灯!&rdo;静默中，只有沙漏里的砂子簌簌而落。然而从细索的动作上听出了对方的意图，云焕蓦然阻止，那样的语气成功地让南昭一惊住手，却不放心：&ldo;到底出什么事了?&rdo;

暗夜里嘴唇无声地弯起了一个弧度：&ldo;别点灯，我现在这个样子很狼狈。&rdo;

&ldo;好吧，真是的。&rdo;南昭实在吃不准现在这个帝都少将的脾气，摸索着把药碗放在案上，&ldo;快趁热喝了‐‐那次你勉强喝酒，真是吓得我们不轻。&rdo;

&ldo;是啊。&rdo;云焕触摸到了那碗滚烫的药，却没有拿起，轻声，&ldo;我总是觉得什么事情自己都应该做到‐‐结果那次弄得连晚课都无法去，差点被教官查出来……如果不是你们帮我掩饰，恐怕我读了一半就要被从讲武堂逐出去了。&rdo;

声音到了最后逐渐低下去，消于无痕。

南昭显然不想云焕还记得那回事，搓手笑：&ldo;是啊，你小子居然在营里喝酒!大家也不敢去找军医，最后还是飞廉半夜翻墙出去替你买药……别看他一向婆婆妈妈，可轻身功夫连教官也追不上，天亮前一口气往返一百多里拿到了药，没误了早上操练。&rdo;

&ldo;……&rdo;药碗到了嘴边，却忽然顿住了，云焕长久地沉默，不说话。

&ldo;怎么?&rdo;南昭在暗夜里也察觉出来，脱口问。

&ldo;唰&rdo;一声响，是药泼到地上的声音。不等南昭惊问，云焕扔了药碗，在暗夜里霍然起身，横臂一扫，将满桌的酒器扫到地上，点起了桌上的牛油蜡烛。

&ldo;南昭，你过来看看，这张布防图上几个关隘可标得周全了?&rdo;灯火明灭下，南昭只见云焕俯身抽出桌上一张大图，手指点着标出的密密麻麻节点，眼睛忽然间冷定到了不动声色，&ldo;空寂城周围一共有官道三条，各种小道若干，牧民的寨子分布在东南方向……你觉得如果把守住了这几个地方，能扼断一切往沙漠里去的路么?&rdo;

&ldo;我看看。&rdo;南昭也不去想别的，便凑近去看，一看之下他就脱口惊叹了一声，&ldo;老天，真有你小子的!花了多少时间?&rdo;惊讶地抬头，看到的却是同僚的脸‐‐灯下的帝国少将戎装上满是酒渍，也没有带头盔，长发散了一半，看起来是从未有过的狼狈落魄。然而冰蓝色的眼睛里隐隐冷光闪动、脸色竟然是罕见的苍白严肃。

&ldo;这几天反正也在等消息，闲着没事。&rdo;云焕淡淡回答，手指敲击着地图，&ldo;我把送上来的文牒全看了，行军图有的没有的，我都标注上去了，也分配了兵力‐‐你看看是否合适。你毕竟在这里当了那么多年将军，对这一带比我熟悉。&rdo;

不知为何，虽然那样淡漠从容地说着，南昭却觉得这个同僚宛如一根绷紧到了极点的弦，有某种焦虑危险的气息。那样的感觉，记忆中从未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哪怕是当初讲武堂出科比试、到最后一轮不得不和飞廉对决的时候。

&ldo;奶奶的……还有什么好说的?&rdo;收回神思，看着这张详尽的地图，南昭叹，&ldo;平日巡逻也就那么几条路。你看了多少卷羊皮地图才凑出这张?好一些路是牧民以前逐水草而居踏出来的，大漠风沙又大，地形经常变，我也不知道如何定位。&rdo;

&ldo;我已经让军士们伏到了那些路口附近，&rdo;云焕的手指敲击着地图，眉头紧蹙，不知不觉地用力，竟然将案几击出一个小洞来，&ldo;不过我还在等消息‐‐如果十五日后还没有找到那个东西，看来就不能指望牧民们了，另外得派出将士们全力寻找。&rdo;

&ldo;找什么?&rdo;南昭怔了一下，忽然会意过来了，压低了声音，&ldo;如意珠?&rdo;

云焕霍然抬头看着他，眼里神色变幻，慢慢冷笑着低下头去看着地图：&ldo;巫朗连这等机密也对你说了?&rdo;

&ldo;倒不是巫朗大人‐‐这几年在大漠看着半空那只怪物呼啸来去，别的将士牧民不知道，我好歹还能猜出来几分，&rdo;南昭却没有感觉出同僚声音里的冷意，老老实实回答，&ldo;那个伽楼罗，在讲武堂的时候永勖教官不就和我们提起过?&rdo;

云焕低头看着地图，眼神稍微变了一下，显然也回忆起了那个人。

&ldo;后来他忽然离开讲武堂，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都猜是被派去砂之国试飞伽楼罗了。还有几个军里的同僚，也都是有去无回。&rdo;南昭叹息，声音里有惋惜的意味，&ldo;可个个都是精英啊……几个月前空寂城忽然震动、大漠深处黄沙冲上半空高‐‐牧民都说是沙魔出来作恶，我却担心是伽楼罗再度出事了。然而那片大漠帝都早已禁止闲人靠近，我也不好派人过去查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