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苏白芷又开始哭她的鞋子,他脑门儿上就一路黑线。
“我可最喜欢这双鞋了,祖母赏了一双新鞋给我,我就给弄脏了,祖母要是生气了,以后再也不肯赏赐我新鞋了,那可怎么办啊?”
杜总管不知怎么劝,嘴快就说:“也就是一双绣花鞋,老奴在宫中走动,在针线房的嬷嬷宫女们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回头小姐要是不嫌弃,老奴送您一双。”
他说完这话,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那先前哭的肝肠寸断的小丫头突兀地望着他的眼神,发着绿油油的狼光:“不嫌弃不嫌弃,杜总管送来的,我怎么还会嫌弃?”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丫头一口咬定:“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杜总管可得记得把鞋送来我府中啊。”
杜总管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这下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他一双鞋?至于吗?摇了摇头,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杜总管经过这一闹,已然忘记他想要做的事情。揉着眉心,弓着身子,声音里略带疲惫地说道:“老奴给您小姐引路。”
说着就在前头带路,这一回,心境已然不同,不再想着让苏白芷承他的情了。他在前头带路,更加注意脚下,但凡有些许肮脏的地方,杜总管也会绕开道去。总之是不愿意再听苏白芷哭她的鞋。
而苏白芷跟在后头,瞧瞧抬起的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精光。
这老货撅下屁股,苏白芷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想要借机对自己教育一番,顺便让自己不得不承他的这份情谊。想法是好的,但她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别想勉强。
姓杜的老太监这件事如此,那个自负邪气的男人让她乖乖入宫为妾的事情也是如此!
她就像是一只蛰伏的豹子,冷静的等待时机,不骄不躁,只待时机来时,一击必胜。
所以,没有实力的反对,从来只会成为别人眼底的一个笑话。看过了,笑过了,唯独没有认可和存在的必要。
对那个男人,用说的,他是听不懂的。
不多时,杜总管道:“苏小姐,里头关着的就是马文唐等一干奸逆。”马文唐的兵部尚书被革职了。不光是他,这里面的人都与他同甘共苦了。
“杜总管,我与马大人说些话。”苏白芷恢复了淡漠,好像那个曾经哭鞋的小丫头不是她一样,杜总管很懂事,道了一声:“老奴出去为苏小姐把门。”便走了。
苏白芷笑了笑,打量起眼前这座大牢。她似乎很有闲情逸致,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大一会儿,含笑的目光才落到了栅栏对面的那张夹杂着冲天恨意的铁青的面孔上。
“啊呀!是您啊,马大人。”苏白芷故作吃惊,这把铁栅栏里头的那群人气得七窍生烟。
马文唐恨死了眼前这个少女。
“就是你害了本官!就是你!”
苏白芷不无不可地淡然点了点头,挑眉说:“是我,你能怎么样?”
她真的很会气人。勾起的唇角有着不加掩饰的冷意,眼底的轻视,让马文唐一竿子的人心底冒出一种自己在她面前很渺小,自己的任何举动看在人家眼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好像自己像个小顽童,而她是大人。
“马某自问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可知你这般手段,害死的不是咱们这牢里的十几个汉子,而是十几户人家啊!”
苏白芷冷冷一笑,不发一言从袖子里抽出一本薄薄的账簿,蓝色的皮面在幽暗的光线泛着一股诡异感。
刘岩庭看到这蓝面账簿的时候,心脏忽然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像锣鼓一般,因为心底涌现的那股熟悉感而感到心脏要跳出胸腔的紧张。
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嗓子眼儿里干涸的疼痛传来,他也不管,显得有些失态地扑到了马文唐的身前,紧紧扣住铁栅栏的手掌依旧干净,这说明他还没有被行过刑。
“你,你拿来的这是什么东西?”他抬头,撞上苏白芷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心里隐约已经明白了,心脏跳得更快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想,没有比刘叔你更明白的人了。”苏白芷笑得无害,“刘叔着老了,记性越发不好了,连自己手里经手的东西都不记得了。”
她就像是真的在说老人年纪大了,记性差了,记不清东西了一样。
可是,刘岩庭心里已经起了大波澜。
马文唐眼底闪过一抹阴毒,大喝一声,提醒刘岩庭:“老刘,快抢过来!”
刘岩庭一惊,绝望的眼珠里顿时闪现出亮光,这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才有的希冀。……是啊,有了这东西,他们就可以反告苏朗明了!
凭什么兵部衙门的说得上话的官员,全部遭了秧,他苏朗明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刘岩庭去抢,身后王权好也不顾一切地去抢。不只刘岩庭,王权好,还有其他人,定睛一看,还有被罢职的兵部右侍郎。
苏白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笑看着这场丑陋的闹剧。她并不想阻止这些人抢夺账簿。她就站在铁栅栏外,静静地歪着脑袋,笑着看这场争夺账簿的戏码。
她并没有说,谁抢到了账簿,谁就可以活着。而这项游戏中,也没有任何一条显示,只有抢到账簿的人,才能活。
事实上,按照正常的思维考虑,栅栏里面的一群人,只要有一个人抢到了账簿,所有的人都有活下来的机会。
可是,在刘岩庭抢回账簿之后,抢夺账簿的戏码,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人心……真是丑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