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握着她的手,顾泉的手凉凉的,手指也泛着白,她因为一场手术,身体大亏,需要好生调养。
但偏巧,顾泉此时面对的,可不是安稳的调养生活。
她闷声哭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袁野一声不吭的就陪着她。
而后,袁野沉声道:”阿姨和安宁回去给你炖汤,说是待会送过来,叔叔在外面,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会帮你拦在外面。”
顾泉哑着嗓子说道:”不用拦着,他们也待不了几天。”
她撑着手臂要坐起来,袁野用枕头垫在她腰后,又给她倒了杯温水,顾泉看着他的神色,说道:”我想出院了,袁野,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
袁野道:”好。”
只是他有些担忧,顾泉回家住,顾家二老也是住在那儿的,就算住不了多久,但顾泉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一定心情不会很好。
于是袁野道:”你要不要,住在我那儿?”但话一脱口,他又觉得不太妥当,解释道,”我想亲自照顾你,我不放心别人照顾。”
顾泉平静的喝着水,胃里温暖起来,她说道:”不用,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她不再去看袁野,出神的望着被子的某一处,她晓得和袁野是分不开了,从此以后都分不开了,由于钟赫离去、孩子离去而显得格外顺理成章的她和袁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为什么却感觉永远也不配再提爱情。
顾泉鼻头发酸,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了,因为即便是钟赫死后,她也在无形的伤害他,钟赫无法开口说不同意,无法开口说”安泉,你不能这么对我”,也无法开口说”安泉,你不是答应我的,要努力喜欢我一点儿的吗?”
顾泉原本已经平复稳定的心绪。在想到钟赫,又陡然崩塌,她嘴里不停喃喃着”对不起”,掩面哭泣。
她没保住孩子,连弥补他的一个方式都丢失了。
袁野坐在一旁,想要伸手搂住她安慰她,可这一次,他却又像是被顾泉隔离开外,进不去。
归根结底,钟赫已经成为横亘在他和顾泉之间的一道伤疤,无法痊愈,也没法遮掩掉。
顾母将熬好的鸡汤和米饭蔬菜带过来,顾安宁讪讪的坐在旁边,看着顾泉麻木的吃着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
假如姐夫还在的话,姐姐即便是流产了,也不会像这样一幅了无生机的样子。
顾母在一旁开口说着些流产后要注意的,”不要吃生冷辛辣的东西,也不要劳累,你公司多请几天假就是了,钱是挣不完的,身体要紧,下个星期还要来复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和你爸说……”
她叹了口气,”你爸今天也是在气头上,归根结底还是为你、为这个家好,他性子就那样,你长这么大也不是不知道。”
顾父没进来,他一直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要不就去楼梯间抽烟。不晓得面对手术后的女儿该说什么。
家庭成员间的争吵,无论当时多么势不两立硝烟弥漫,事后长辈们总会觉得孩子必须会原谅的,也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错,都是为了孩子好,顾泉一向知道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习惯,大家慢慢的都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往的无数争执,顾泉都只会心想,算了。和他们计较起来无外乎会再吵一次架。
这一次在她进入手术室后,暴风雨般的争吵停止了,顾母还是心疼着女儿的身体,忙着给她买鸡烧汤补补身体,顾父则是一声不吭的坐在病房外,也没有离去的迹象,亲人之间还靠着一种奇怪的羁绊表面暂时和平的相处了起来。
顾泉对他们,几乎无话可说。
她已经没法拿孩子和钟赫做亲子鉴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也不想提说钟赫和傅秋的事以强调他们不能如此双标,冷淡的说道:”现在孩子如你们希望的,已经流掉了,你们也该回老家了吧?车票你们自己订吧,几号走也不用通知我,我也不方便送你们。”
顾母犹豫了下,她方才来的时候,看到袁野也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心事很重的样子,她说道:”安泉,你和袁野,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跟我们说,我和你爸心里也有底啊。”
顾安宁心里叹气,在一旁偷偷拉了拉顾母的衣袖,让她别再提这个了。
顾泉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问道:”妈,你现在希望我和他什么关系?”
顾母低声道:”我瞧着他对你,是真心的,也不嫌弃你嫁过人怀过孕,我方才在想,大不了以后和钟家在老家就是死对头,不走动了,你要是能和袁野在一起,我和你爸也是挺高兴的,你现在孩子也没了,嫁给他也方便,之前你和钟赫没在一起的时候,袁野不就说他在追你吗?看他条件也不错,你--”
顾泉冷笑:”所以,你和爸在我做手术的这段期间,已经开始琢磨你这个寡妇女儿的二婚了吗?是不是觉得又可以多收一次彩礼心里偷乐呢?上午还大发雷霆说我给钟赫戴绿帽了,现在呢?钟赫在你们眼里只是一抔灰了,没什么大不了了对吧?!”
顾母气急败坏的道:”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尽曲解别人的意思呢?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就结婚,我就是问问你和袁野到底怎么打算的……”
”出去!出去!你们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们!”顾泉将面前的碗筷都摔到地上,她晓得父母某种程度上的冷血,但却没想到他们毫无底线,在钟赫走了才一个多星期,在她刚刚流产,就已经要琢磨二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