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远比“亲爱的”来得含蓄隽永。
她仿佛能体会到青蕙输入这三个字时的心情,带着少女最深沉的爱与娇羞,以及不可告人的甜蜜隐痛。
她的心忽然痛得难以自抑。太残忍了,命运对这对恋人做了什么?
她无声地流泪,然后将电话放在耳边:“你在吗?”
那端一丝声音也没有,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片荒芜的旷野。
大约过了很久,那边挂断了电话。
青蕙迅速地瘦了下去,瘦得有了眼窝,瘦得脱了相。
她原本就冷,浸了那夜的海水,她的冷更加彻骨。她的少女的灵魂仿佛遗失在那片深海里,神情如幽魂般鬼魅凄恻。
她们谁也没有再提那晚的事情。
那个醉汉第二天便进了监狱。面对青蕙的指认,他起初死也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但辛家有的是办法让他伏罪,不久他就老实了。他被判了三十年监禁,大约是要在监狱里了此残生了。
经过那一夜,所有人都对青蕙有所惧怕,辛霓怕她,怕得对她言听计从;赵彦章怕她,怕得进大屋都瞻前顾后;连辛庆雄也怕她,怕得不再管束辛霓和她的胡作非为。
青蕙自此在大屋所向披靡。
第四章一期一会
中元节前一天,辛庆雄急匆匆招来赵彦章。两人在明辉堂里密谈了两小时后,连夜离岛。次日,辛霓忍不住打电话给辛庆雄,询问归期。结果得到“在国外有要事要办,归期不定,但一定会在重阳节前赶回来”的答复。
他们走后的第三天,青蕙忽然提议让辛霓陪她去龙环岛看日落。
龙环岛在镜海市最西边,去那里先要坐两小时火车,再坐一班轮渡。辛霓弄清龙环岛的方位后,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看日落?”
“因为我想咯。”青蕙语气淡淡,任性十足。
见辛霓的神情透露出十足的抗拒,她补充了一个理由:“我想去海边看看日落。”
“那去潭仔湾看也一样。”
“潭仔湾人太多,海水太脏,沙滩也不够好。”
“非要明天去吗?改天呢?”辛霓想方设法劝阻。
青蕙神情幽冷:“昨天和今天都是雷雨天,明天放晴,傍晚多半可以看到火烧云。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一次完美的海边日落。如果你不愿意陪我,我自己去。”
辛霓见她这副样子,心揪了起来,她的语气和措辞以及要去的地方让她有种不好的联想,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刚遭遇不幸的青蕙一个人去海边。
“明天几时出发?要带些什么东西去?”辛霓只好表现得比青蕙更积极。
第二天果然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天空漂亮得让原本不乐意的辛霓开始憧憬傍晚的海边之旅。青蕙找了个出门写生的理由,替辛霓向管家告假,也不管李管家左右为难,两人堂而皇之地出了门。
出门后,青蕙也并不急着带辛霓直奔车站,而是带辛霓去了市中心的商场。辛霓原以为她有购物计划,不料进了商场,青蕙忽然加快了步伐,带着辛霓在人群里左突右冲。辛霓无头苍蝇一般跟着她转了半天,才随她从商场八层的观景台坐扶梯直接下到一层。
到了一层,青蕙飞快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还没回过神的辛霓一把拉进车里。
“拱西火车站。”青蕙一边对司机下指令,一边回头张望着什么,直到车子驶出市中心,进入下条弯道,她才回过头来,安心在后座上坐定。
青蕙这一系列行为有些反常,辛霓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没有说话,侧脸蹙眉看着身边的青蕙。
青蕙取下背在身后的画夹,专注地整理里面的纸笔,云淡风轻地说:“一会儿看日落时顺便可以做一做下礼拜的写生作业。”
上火车后,辛霓心底的那些困扰被头一次坐绿皮火车带来的新鲜感冲淡。车厢很空,坐着菜农、卖鱼回来的渔民和卖花归来的花农。车厢里有韭菜、海鱼、香烟、玫瑰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辛霓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她觉得这是自由和生机的味道。
这列去龙环岛的旧火车慢得离谱,辛霓试探性地把头伸去车窗外,却被猛然而来的劲风吹得缩了回去。她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不动声色地坐得更直更正。
列车停在南峪站时,青蕙去那花农的箩筐前,用很低的价钱挑了一束花,然后折了个花环,戴在辛霓的头上。这个瞬间,辛霓离家出走的忐忑感完全消失,她打心里感动,觉得自己还可以为青蕙更赴汤蹈火一点。
列车穿过一条黑乎乎的地道后,城市的踪迹便消失了,四野空旷而荒芜,偶尔才能看到几座被大自然侵蚀的废弃房屋。周围的空气变得潮湿,隐约裹挟着海腥气。
离终点站越近,青蕙的心情就越好,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车再一次停下,是在一个叫艮门的小站。这时,青蕙忽然起身,把装满画笔的工具箱递给辛霓:“我去买点海瓜子。下一站就要到了,阿霓,你先帮我把笔削一削。”
艮门大概是这附近最大的一个镇子,几乎所有的乘客都在准备下车,辛霓往车窗外望去,见月台上有不少卖小吃的摊位。八九米外,有一个卖煮海鲜的档口。辛霓充满期待地点点头:“快点回来。”
青蕙随着人流下车,往海鲜档口走去。辛霓打开工具盒,低头认真地削起铅笔来。一把铅笔还没削完,车厢外忽然传来一阵哨声。辛霓不知道哨声的意思,但还是一凛,抬头往月台上看去。海鲜档口还在,青蕙不见了!